第五十七章 临终受命

陕西秦岭山脉中段，风景秀丽的终南山脚下。大年刚过二十余日，还没出正月。虽然新春已经不远了，但此时仍是天寒地冻，路边还有些残雪，被行路之人踩得咯吱吱作响。

        天已经渐黑了，官道上从南至北的方向，驰过来两匹马。马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少年，看相貌都在十六七岁。那女孩略大点，生得粉脸如玉，唇红齿白，清丽秀雅，容色极美。那男孩剑眉朗目，鼻直口方，身材虽不甚高，却浑身上下一股逼人的英气。真好俊的一对金童玉女！

        那女孩眼瞅着天色黑了，便对那男孩道：“师弟，天色已晚了，这一路马也困乏了。若上山的话，深夜都不见得能到，我们还是找个旅店歇下来，明日再上山吧。”

        男孩皱起眉，想了一想道：“师姐，依我想还是连夜上山吧。虽然上山还要两三个时辰，可是我心焦着师父，不知他老人家怎么样了！就劳烦师姐再辛苦一下吧。我知道咱们人马劳乏，可我实在放心不下师父，他差人来送信说病重了，我好生挂念。好嘛，师姐？”语气中充满了恳求之意。

        那女孩柔声道：“好吧好吧，我也拗不过你，哪回不是依着你？”她知师弟心中焦急，便像是个体贴的姐姐对亲弟弟一般疼爱地哄着他。

        那少年难得地舒展了一下眉头，道：“谢谢师姐，那咱们走罢！”两人拨马往山上攀去。

        这一对“金童玉女”正是李沧海的爱徒王重阳和林朝英。前几日，终南山道观的广林道人派人到琼花岛给王重阳送信，说道染上重疾，恐时日无多，有些话要交代给重阳。王重阳在拜李沧海为师之前，是广林道人的贴身道童，两人情同父子，感情极深。故此禀告李沧海，要回终南山探病。

        李沧海向来疼爱这个小徒弟，何况这份孝心乃人之常情，便让林朝英陪着师弟一起前来终南山，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山路难行，加之坐骑长途跋涉已然极度劳乏，王重阳和林朝英心疼马匹，也舍不得抽鞭子，如此行至深夜才到山上道观中。

        到得真阳观前，灯影晃动，有大师兄天济道人接住下马。原来广林道人自知命不久矣，也心心念念地候着王重阳回来，便派了手下弟子在道观前等候王重阳。

        王重阳见师兄面色沉重，脸颊边还有泪痕，知道不妙，便三步并作两步，急忙抢入观内。

        观内的殿中还有几位年轻道人守在师父的病榻前。待到得师父广林道人的床前，王重阳大吃一惊，往日神采飘逸的师父，现下已是面色青紫，气息纷乱。却不像是生病之态，倒像是被人震伤了内脏所致。

        王重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见师父病体远比自己想象的严重得多，心下不禁慌乱，放声大哭起来。

        广林道人已是气若游丝，见到了王重阳，本已暗淡无光的眼珠里闪动了一些光彩，他挣扎了几下，想要坐起来。旁边的弟子赶忙扶他起来，靠在枕头上。

        王重阳见师父已无力说话，便咬着牙问师兄道：“天济师兄，师父怎么会这样？是被何恶人所害？”

        那天济道人有三十出头，是大师兄。闻听王重阳所问，一时也是悲痛失声。半晌道：“是西夏的贼子，叫什么一品堂里的。说是受西夏朝廷所派，前往辽国境内办差事。因我们终南山在辽夏边境，便要强征我们真阳观作为他一品堂的落脚之地，做他什么分舵。师父哪里会同意？那一品堂主叫吉木林的，便恃强欺人，说不同意也得同意，便是要豪取强夺。他与师父对了三掌，师父被他掌力震伤，吐了三口血，自此就不能下床了。”

        王重阳只听得肝胆生火，眼角都瞪得要迸出血来。他叫了两声“师父”，心里痛得说不出话来。林朝英在旁也是娥眉倒竖，银牙紧咬。

        王重阳问：“那吉木林现在何处？我要找他拼了！”

        广林道人在榻上喘息着咳嗽起来，连连摆手。天济道人知道师父的意思，便道：“师父不许你去送命。他找你回来，一是要在临终前见见你；二是要告诉你，让你好好跟着逍遥派前辈勤习武功。我终南山真阳道观眼下免不了要被恶人所占，有朝一日，你一定要把它夺回来！”

        王重阳含泪望着师父，病榻上的广林道人轻轻地点头。王重阳再次跪倒，大声道：“师父，你放心吧，徒儿一定谨记你的话，学好武功，夺回真阳观！”

        广林道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被吉木林的重掌震伤心肺，撑到现在，就是把保住祖师爷传下来的真阳宫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王重阳身上。现下再也撑不下去了，眼睛一阖，头偏向一旁，溘然长逝。

        殿内几人放声痛哭，王重阳更是悲痛欲绝，他刚离开师父几个月的时间，没想到就天人永隔，再也见不到师父的音容笑貌了。师兄弟几人哭了一会儿，突然大师兄天济止住悲声，对王重阳道：“师弟快些离开，那一品堂那日便说，给我们十日时间搬出真阳殿，十日后就来接收了。只怕明早恶人也便到了。”

        王重阳道：“那各位师兄怎么办？”天济道：“我等几人皆是自幼便生长在真阳观，也无其他地方可去。我等便在此地，一品堂要杀要剐便由他去吧。”

        王重阳急道：“那怎么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诸位师兄为恶人所害。或者你们跟我一起去南海琼花岛吧！”

        然而天济等人自幼便入观，二三十年居于此地，不愿离开。众人正在争执之时，忽听殿外有人道：“小道士们既然不愿离开此地，那便在此服侍大爷们，给大爷们劈柴做饭罢！”又有一人在旁桀桀怪笑。

        王重阳咬了咬牙，手按着长剑，一个箭步蹿出了大殿。见门外站着两个大汉，借着灯光凝目看时，见两人都是西夏武士打扮，一个满脸络腮胡，模样粗犷；另一个却鹰钩鼻，山羊胡，看起来就奸邪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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