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看破说破
第七十三章看破说破
苏轼抠着下巴:“略微知道一些,别忘了我的开蒙老师是道士。嗯……这一排应该都与金有关,至黄之金,至白之金,嗯,还有紫金,黑金,哈,还有软金,水金……”
苏油手扶脑门:“看来我这兄长还真是智慧过人,我得马上回封信才行。”
取来纸笔,苏油想了想,写道:“愚弟油颂兄万安:来函得悉。知兄睿察,识究天人;且借理释数,亦知兄之弘量,如滔海长空,可纳鲲鹏也。”
“弟思三教之由,皆孜求明道,而教化人心者。其途殊迥,而欲至同归耳。”
“兄论铁氧之合,断无一谬。唯第三物,当以过量之铁,以高温低氧致之,细推此理,则知冶炉之中,应多有矣。”
“兄之元素符文,巧思精绝,必行于世。此亦油之所愿,故欣悦不胜,意当附兄骥尾,以致千里。”
“敢揣疏昧,以兄之符文,与梵文数计,合理工加减法等,试记铁氧反应,其式如下者三。”
“此法甚便,惟所书为横式,与汉文表法殊异,然当为至简者。”
“横式所用纸笔,弟已妄为。今当奉致,以助兄展成大业,油之幸也。”
“弟油顿首。”
苏轼站在旁边看苏油写信,一点不顾及他人隐私,摇头说道:“妖孽,俩都是真妖孽!还假惺惺地客套,无耻之尤。”
苏油经常在铁匠坊画图纸,石纸铅笔都有,叫石通取过一刀纸,一盒铅笔,一个黄铜制的卷笔刀,连回信一起交给小厮,笑道:“什么假惺惺,我们是真惺惺!”
苏轼笑崩了,挥着手道:“少来,以为可以用玩笑蒙混过关!二人同是大奸!”
苏油想通过道家,为化学在这个世界撕开一道口子,张象中也想利用化学,为道教张目,两人可谓一拍即合,各自都揣着明白,却被苏轼一眼识破。
苏油不由得扯着嘴角干笑了两下:“子瞻,你这人啊,哪儿哪儿都好,就是不知道看破不说破的道理,以后会吃大亏的。”
苏轼摇头:“就好像吃饭,见到盘子里有苍蝇,你还能闷声不响吞下去?”
苏油也摇头:“算了,由得你吧。”
你娃要不是因为这个苍蝇问题,将一手的好牌打得稀烂,大宋也不会多出一个文化吉祥物来。
如果把时间线拉长一些,历史上真实的苏轼,其价值远比学会看破不说破的苏轼,高出了太多太多,因此苏油也懒得修改他的性格和人生轨迹。
羽纹花钢的剑装已经做好,一样是黄铜鋄银,外加道家法油浸泡透的百年陈化桃木根,极尽精美,只需要将剑条做出来,便可以拼装了。
又带着苏轼玩了一阵原始车床,车出了几个熟铁的螺钉和螺母,讲解了丝杠的工作原理和给进原理,然后将石通招呼过来:“如果需要改变给进速度和螺距,怎么搞?”
石通目瞪口呆:“为什么要这样?统一标准不好吗?”
苏油笑道:“给城门用的螺钉,和给窗户用的,能一样吗?标准当然要统一,不过不是简单粗糙的统一。嘿嘿嘿,少找借口躲懒!这道题留给你先想着,不着急,慢慢来。昨天小七哥已经在图纸上解决了这个问题,小提示:需要用到公因数的消解,你可不能输给一个小孩哟……”
留下满头冷汗的石通,叔侄俩扬长而去。
今天是苏油给自己安排的休息日,两人相约去栖云寺玩玩。
至于苏辙,那娃读书已经读傻了。
栖云寺在城西的连鳌山上,有一眼泉眼,据说是和纱縠行苏家那眼井是相通的。
栖云寺的老僧对苏轼非常溺爱,苏轼也如同半个主人,拉着苏油在后山胡乱瞎逛。
后山上一片松林,有大有小,怕不有上千株。
苏轼得意洋洋:“看,胳膊以下粗细的,都是我来寺里读书后种下的。”
苏油对这个兴趣不大,他自己就是种树的行家,倒是对苏轼读书感兴趣:“你跑这里来读啥书,自学?”
苏轼说道:“自学什么自学,看风景,种树,烹茶,还搞了一阵子松烟墨,不过失败了。”
说完又道:“我大宋文华鼎盛,看满山的松树便看得出来,眉山城周一代,老松都被砍光了。”
苏油看了看周边山岭,还真是如此,于是说道:“那说起来,种松树还真是子瞻的一番功德了。”
苏轼拍着肚子说道:“那是,不然你想想看,再过几十年没墨用了,我一肚皮文章怎么安排?”
苏油笑道:“你这脸皮比肚皮还厚……现在史世伯炼煤已经得到了煤焦油,那玩意儿也能当墨……”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轼给怼了回来:“那玩意儿叫墨吗?!那玩意儿能叫墨吗?!油乎乎的东西,能画山水竹木?还是能写出篆隶楷草?!明润我告诉你,可以批量复制的东西,都是便宜货色,叫匠技!不可复制的才叫书画!叫艺术!所以油墨终不如水墨!”
苏油说道:“行行行我不跟你抬杠,可你要知道,这世上终是不会书画者多。”
苏轼正色道:“夫子曰有教无类,不然我为什么要帮你教那些孩子?终有一天,我大宋人人会书画,个个懂诗词!”
这就是蛮不讲理了,苏油不禁暗暗腹诽,就算几千年后,也没有达到人人会书画,个个懂诗词的地步。
不过其志可嘉,也就懒得打击他,干脆拉着他看起了风景。
玻璃江清翠得真如一道玻璃,时入金秋,江上点点白帆,正趁着西风逆流而上,船上满载着各种货物,在眉山码头休息中转之后,一批沿着岷江继续北上,直抵益州;一批会沿着大渡河向上,过雅州,最终抵达吐蕃控制地区;而第三批,则会沿着金沙江,进入安宁河,抵达大理国重镇建昌府。
苏油不由得感慨:“真想去国外看看啊……”
苏轼翻着白眼:“去干吗?当年王全斌平蜀还京师,请取云南,负地图进。翰林学士朱震言:‘大理国本唐南诏,大中、咸通间入成都,犯邕管,召兵东方,天下骚动。’太祖鉴唐之祸,以玉斧画大渡河为界。曰:‘非吾有也。’蛮荒之地而已,不去不去。”
苏油说道:“听闻大理马还是不错的。”
苏轼说道:“好马还是数河北,大理马就是负重走山路还行,真到了冀北,还是完蛋。这里风挺大的,你不是要看《病狗赋》吗?我带你去。”
没一会,两人站在一间僧房,对着墙上的黑墨大字面面相觑。
“呃……明润,明天我们带上刮刀,搞点石灰上来好不好?”
“干吗?”
“小时候的文章,现在看着形同狗屁,这是污了这面墙壁。”
“几十里地呢,你真是闲得蛋疼了。”
“不行我现在就得将它刮了!”
“走吧走吧,赶紧下山,车夫已经等得久了,连鳌山偌大的名头,我看不过如此,你这《病狗赋》摆在这里,没人能看到,啥时候给我写一篇《酱缸赋》,打打广告才是正经……”
“连鳌山什么时候偌大的名头?我眉山土著怎么不知?当年在这里读书,就是图个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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