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抓住
长宁城，南方寿州中最繁华的修士之城之一，城中央有一条贯穿整座城池的大河，叫作永寿河。
在靠近港口的地段，广阔的水面上，飘着几百只大大小小的画舫。
这段水域，就是城中最负盛名的花街——仙乐坊。
相比晚上的笙歌鼎沸，红飞脆舞，白天要显得冷清很多。
此时没有多少客人，绝大多数歌女舞女都在船内午休。
殷七作为近日最红的琴女之一，被分给一条中等大小，两层结构的画舫，一层是待客大厅，二层是两间寝室，一间是她的，一间本应该是侍女的。
只是，她不喜有其他人待在船上，因为受到坊主的偏爱，这个简单的要求得到满足。此时船上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在二层的阳台观景。
时值正午，水面也没有其他往来的船只，只有这些画舫静静地浮在水面上，远处，几只白色的水鸟游来游去。
嗯？
殷七的眼神一凝，看向远处的水面。
那是什么东西？
水鸟受惊飞起，一个在水中缓缓游动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是一个女人。
苏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河中漂了多久，由于怕被黄衫女子追踪，她一路不敢轻易冒头，任凭水流卷着自己向长宁城内漂去。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体内支撑她那股力已经渐渐消失了，她感觉浑身精疲力竭，根本无力自己游上河岸。
只能自己在水里拼命扑腾着，希望能遇到一条路过的船只。
她看到一只只画舫漂浮在前方不远处，于是拼尽了力气向那些船游去。
“呼呼，救命，救救我。”
终于游到了一只小船的近前，她拍打着船身，向里面的人发出求救声。
船里传出骚动，很快，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急忙从帘布后走了出来。
她四下张望着，看到水里扑腾的苏瑶，惊恐地发出一声尖叫，又赶忙跑了回去。
“救命，救救我，我快不行了。”
苏瑶知道，她可能是被自己布满伤痕的脸吓到了，但是没有办法，自己没有力气上岸，只能求救，期待这些船上的人把自己拉上去。
然而叫了半天，再不见有人出来。
万般无奈之下，苏瑶又向近处的一个中等体型的红色画舫游去。
附近几条船上陆续有人被她的呼救声吵醒，纷纷从里面探出人影来朝下面观望。
“明月姐，水里面有个人在喊救命呢。”
红色画舫上，一个丫鬟向里面的女子说道。
“吵死了！哪里来的水鬼？！给我把她打进水里。”女子似是刚睡醒，不爽地说道。
“噢。”那丫鬟应声，到外面拿了一支长长的船竿。
苏瑶拍打着船身求救，当她看到有个女孩儿拿了一条长长的杆子过来，心中一松，以为终于有人肯救自己上去，却见上方那条长杆被她用力地朝自己脸上甩来。
“啪！”
“啊！”
在水中躲闪不了，被一杆子正中左脸。
“啊……啊啊，为什么打我，别打了。”
似乎是执意要把她打入水中，那杆子抽完一下又高高扬起，用力地朝她头脸抽来。
“我不是鬼，我没有恶意，救救我。”
越来越多的船上的人被惨叫声吸引了出来。
“那是在干嘛呢？”
“不知道，那是明月的船，那不是她的丫头小环吗？像是在打什么人呢？”
“还是个女人呢，也不知道从哪漂来的。”
……………………
人们议论纷纷，看着热闹，却没有一个人提及要救人的事，谁都能看出来她是人不是鬼，不过，不相干的人，干嘛管呢？
明月听到外面动静越来越大，也走出来察看情况，看到众人都围观着自己这里，感到有些丢人。
“小环！怎么还没把她打死？”
“明月姐，她抓着我的杆子不放手呢。”
……………………
苏瑶死死地抓住杆子，她听到周围一圈人议论着自己，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救自己上来，心中满是悲凉。
从鬼魂聚集的阴间逃了出来，从装死人的棺材里爬了出来，却要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被一个小女孩活活打死吗？
血珠从被打破的额头滴落，落在水中，身下的河水变成了粉红色。
又是一条杆子抽了下来，“啪”地一声打在脑门上。
突遭重击，苏瑶被打得一阵恍惚。
早就没了法力护体，她现在比一个普通女子也强不了多少，完全凭着一股心劲儿在强撑。
“啪！”杆子又抽了下来，是那个叫明月的女人在动手，“死女人，快松手，到别人那里去。”
不能松手，不能松手，松手就沉下去，再也浮不上来了。
苏瑶想着，身体就像是条垂死的蛇般紧紧缠在杆子上不松开，任凭另一支杆子一下又一下地抽在自己的头上，背上。
不远处的一艘船上，殷七冷眼旁观着，她也不是什么善人，甚至双手沾过不少人命，最初自然没有什么救人命的想法，直到看见苏瑶在一下下抽击中也紧紧抱住杆子不放手，她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好像有点意思…………
可能是挨了几下重的，苏瑶感觉自己头部昏沉沉的，似乎随时要晕过去，这时，她听到周围传来惊呼声，刚才不断落下的抽击也停了。
她疑惑地抬头，看到一艘中等体型，有着两层楼高的画舫朝自己慢慢漂了过来。
“殷七妹妹，你想干什么？”那个叫明月的女人说道。
没人回应她。
画舫在自己前边停下，一支青翠的竹竿伸了下来，停在自己面前。
“抓住。”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从画舫上面传来。
终于有人肯救我了吗？
苏瑶心中一窒，感动的泪水瞬间从眼中涌出。
“谢谢，谢谢。”
她抽噎着伸出一只手抓向那根竹竿。
突然，自己身子猛地向下沉去！
原来是那个叫小环的丫头在这时松开了手中的长杆，并且还用力地往下捅了一下。
“哼。”
就在苏瑶头脑一片空白之时。
只听到一声微怒的轻哼，那支青翠竹竿像是突然长长了般瞬间伸出一截，穿进水中架住了苏瑶的胳膊，竹竿受力，向下弯了一个大弧度，却又在一股力道的作用下猛得往上一撬，竟然直接把苏瑶撬出了水面。
苏瑶赶忙抓紧，被法力加持的竹竿逐渐抬到半空中。
她这时低头往下看，才看到竹竿的另一端抓在一只白皙有力的手中，似乎是被人以挑枪的手势举在空中。
顺着这只漂亮的手看去，是一张令女人都感到心动的面容。
洁白的额头，秀挺的鼻梁，又细又弯的眉头微微皱着，一双如水晶般透澈明亮的眼正打量着她。
风轻轻吹过，几缕乌黑的发丝划过樱花色的嘴唇。
似小姐春闺中的美梦，又像才子笔墨下的情人。
干净纯粹的美有种雌雄模辨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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