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期中考试龙争虎斗。对于金融系的学生来说，那张排名表上的位置至关重要，每个人挤破了脑袋都想往上爬。
纪言川以往稳居第二，而这回倒退两名。方吉儒和一个平日里总抱书啃的男生超过了她。而第一名依旧是邹远辉。
这个结果，让纪言川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在其他方面耗费了太多精力。
纪言川饭后回寝，碰上了正从里走出来的邹远辉宿舍一群人。
听她们谈话的内容，大概是邹远辉要请客。每个人都红光满面，将邹远辉捧得高高的。
邹远辉很享受奉承，趾高气昂地走在前头，像一只威风凛凛的大母鸡。
在看到纪言川的瞬间，邹远辉慢下脚步，嘴角勾起冷嘲的弧度，不屑地盯着她，眼中闪烁着碾压的快感。
其他人没了声，方吉儒眼珠转动，打招呼道：“班长好。”
纪言川礼貌一笑，正想回，却听旁边有人高声道：“方吉儒，咋没见你这么恭敬冲远辉叫过‘主席好’啊？”
方吉儒直起脖子，反嘴：“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
方吉儒说：“小领导让你日子安生，大领导让你风光纵横。我啊，没什么大理想，平时有班长罩着就好了。班长，你说是不是？”
方吉儒故意在某些词语上着了重音，邹远辉听笑了。
狐假虎威的表演，纪言川并没有兴趣捧场。她淡漠地撇开脸，“我不知道，先回寝室了，再见。”
邹远辉见她要走，突地拔高声音：“等等。”
再迈一步就像是逃跑。
“你们先去，我等会就来。”邹远辉朝方吉儒交代了句，便回头走向纪言川。
那浑身的优越感叫纪言川直犯恶心。
邹远辉说：“今天我高兴，要不然一起去撮一顿？”
纪言川：“多谢，我吃过了。”
邹远辉鼻子出气，笑了声，“怎么，不领情啊。你考多少来着……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是第四？”
下一秒，她翻脸唾弃：“真差。”
纪言川双眉凌起，“要你管？”
邹远辉好心情地把手插进裤袋里，鞋尖轻轻磨着地面。她说：“我记得只要一场考试不进前三，都是没资格拿国奖的。纪言川，你这回可栽大发了。”
纪言川冷言道：“没有国奖还有特优。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邹远辉嗤声：“口气还真大。”
“你知道你为什么考成这样吗？”邹远辉轻飘飘地说，“还不趁早分手，那破劳子社长也快辞了吧。”
“哦对了，我看你财经素养大赛也别参加了，你不可能晋级的。”
“这话，我原封不动地奉还给你。”纪言川轻抬下颌，神色平淡如常。邹远辉如何讥讽她不在意，斤斤计较只是徒劳无功，她会拿实力来堵住那张臭嘴。
“你让我不去参加，只能证明，你怕我超越你。”
纪言川的反应让邹远辉极不满意。她火冒三丈：“连方吉儒都能超了你，你还是滚回去好好背书吧！”
纪言川冷下脸，不再理会她，径直离去。将邹远辉长满荆刺的话语全部阻隔在了寝室门外。
纪言川一进门，王超旋就一脸凝重地走上来，“我听见邹远辉的声音了，她是不是又找你麻烦了？”
季捷也张望过来。
纪言川揉了揉额头，简单嗯了声。
“为了什么，是期中考试？”
季捷把手机一摊，吐槽道：“除了这个还能有啥。从成绩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显摆到现在。烦不烦人。”
纪言川回到座位上，从书架上抽出一小叠资料，边翻边说：“别理她就是了，她就想看见你生气的模样，这会使她更加膨胀。”
王超旋忿忿道：“可偏偏每次第一都是她，真是邪门儿了。”
“不光是她，这回方吉儒也考得特好。第二名诶，以前前十都没见她人影的。”
这时，纪言川找到了自己标记过的那张纸，转头问华炎：“华炎，你看过第四十八页的第三个知识点吗？”
华炎弓着背，埋着头，双手捂住耳朵，没有丝毫应答反应。
纪言川又叫了几声。
依然如此。像怄气似的，谁也不搭理。
纪言川疑惑地看向王超旋。
王超旋一耸肩，“回来就这样了，心情不好吧。”
纪言川抿起唇角，若有所思。
华炎总是复习最到位的那一个，但是临场发挥这种东西谁又说得准呢？华炎这次只排在第六名，差纪言川三分。
季捷小声开口劝道：“华炎，别忧伤了。抬起头，你会发现世界依旧美丽。”
王超旋低骂了句：“去你的。”
就在两人将要斗法的时候，华炎忽然转过身来，睁着双微红的眼睛，语气生硬：“方吉儒怎么可能考这么好？！”
她垂下眼，手指抓住桌沿，出口的几个字重重砸在地上——“我不相信。”
“这……其实我也不信。”王超旋说。
季捷煞有其事地点头，“算我一个。”
纪言川心知华炎忍着火气，她在质疑什么，纪言川自然也清楚。
“你怀疑她作弊？”
季捷瞠目结舌：“这不太可能吧……我们院监考素来严格，作弊要是被抓，处分相当厉害。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敢在李老头眼皮子底下作弊？”
王超旋摸了摸下巴，也觉得不太可能。“别说李老头了，所有摄像头都开着，在监控室里蹲着的老师也不少。作弊……我也想啊，只是太难了。”
华炎沉声说：“不只是作弊。”
季捷一惊：“不只，那还怎么？”
华炎紧闭双唇，迟迟不作答。
纪言川开口道：“不可能的。”
像一把快刀，麻利地斩断华炎所有的猜测。
华炎眼珠微凸，反口质问：“怎么不可能？”
纪言川并不想去解释：“你就当她是匹黑马吧。”
纪言川笃定的态度，让华炎懒得争执，她不甘心地低下了头。
季捷和王超旋听得云里雾里。
完了，这两大学霸又在讨论人类听不懂的话题了。
廖云茹随时随地都在记挂纪言川。算了下时间，她成绩也该下来了。于是这天晚上，他打来了电话。
生平第一次，纪言川心中有愧，按下接听键时显出几分迟疑。
夜晚的风有些凉，天上浮动着浅浅的月光。看不清的云被吹走，月牙尖勾住了一颗星。
阳台木架上挂出新洗完的衣服，地上已经积起一个小水滩。衣摆处衔着落不下来的半颗水珠，在薄凉的夜色中发抖。
纪言川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外套，平静的目光掠过摇曳的树顶。
廖云茹微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最近都还顺利吗？”
纪言川说：“都还好，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廖云茹清了清嗓子，“这次考试考得怎么样啊？”
纪言川发现楼下的灌木丛外里摇出了一条细长的尾巴。
“只考了第四……”
那边的廖云茹激动地咳嗽起来，把手机拿远了。
纪言川察觉不对劲，急道：“爸，你感冒了吗？”
良久，廖云茹缓停下来。“没、没事，前几天有点着凉了而已。”
“那你好好注意休息，记得按时吃药。我房间里的那根毛毯你也盖上吧，暖和一点……”
面对纪言川的叮嘱，廖云茹连连道好。只是，他并未忘记纪言川考了第四名的消息。
“怎么这回还退步了？”廖云茹突然想起什么，生气道，“你是不是不听我话，又去忙别的不相干的事情了？”
纪言川长出一口气，“是。”
廖云茹哑着嗓子训道：“我告诉你多少遍了，不要分心不要分心，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你干的那些事情有哪一件是能帮助你学习的？有哪一件是对你未来有好处的？都没有！”
纪言川无奈地说：“爸，那是我的兴趣，大学里不光是只有学习的。”
“对，除了学习当然还有其他，但是没有一样是比学习重要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
“你跟我讲，你都把心思花哪儿了？”
纪言川眉头轻蹙，低抿下唇。
片刻后，她答道：“我在忙社团和财经素养大赛。”
“把社团退了。”
“不行。”
“什么行不行的，你现在没有理由说‘不’。”
“爸，我喜欢话剧。我会有分寸的，不会让它耽误我学习。”
“你要是有分寸，还能退步吗？”
纪言川：“……”
廖云茹深呼吸，尝试压下窜上来的火苗，心平气和地同纪言川商量，“言川，就听爸爸的，话剧对你一点用处都没有，你以后要打交道的是金融财经，而不是去做个话剧演员抑或是娱乐圈戏子。退了吧，安安心心地学习。你以前能考多少就说明你实力有多少，下一次一定能再上去的。”
尾巴不见了。
灌木丛发出一溜“瑟瑟”的响声。
纪言川：“爸，你早点休息吧。”
廖云茹被堵了嗓眼，一连串词又落回了肚子里。
“那好，你要记得爸爸跟你说的，自己好好反思一下。”
纪言川低声应道：“好。”
“你也去睡吧，我挂了。”
“拜拜。”
不知何时，丝缕游云又咬了弦月一口。不完整的月身，朦朦胧胧。
夜风轻轻拂动纪言川肩角的发丝，钻进她的领口。
她掐灭手机，满脸的沉重融进黑暗里，转身回了寝室。
这夜，她思来想去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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