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定远侯
黄以行仅凭名声都能混到一个镇抚使,在阳地百废俱兴的现在,姜望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但话虽如此说。只怕重玄胜要搭进自家的全部功勋,才能促成此事。
黄以行能够镇抚衡阳郡,其以阳国郡守的身份弃暗投明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虽则是在战后),有很大的政治意义。
可一难再二。
“为什么你不自己上?”姜望问道。
重玄胜自嘲地道:“我体型太大,太显眼了!”
姜望道:“谁不知道我跟你是一起的?想来阻力也不小。”
重玄胜摇摇头:“虽则你能代表我,但你毕竟不是我。”
姜望醒悟过来。
一个镇抚使的支持,和一个镇抚使的职位本身,对于重玄胜在重玄家族内的竞争,作用截然不同。
以重玄遵的实力底蕴,还能找不到几个郡守的支持吗?
但在竞争的双方来说,是双方实力、势力、潜力、地位、爵位乃至官位的全方位比拼。
重玄胜若能成为镇抚使,以他的实力和重玄家的能量,镇抚几年之后,郡守之位绝对跑不了。
这就在官位上超过了重玄遵。至今还未听说重玄遵挂了什么职,但想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一入官场就登郡守大位的。
因而重玄遵绝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想明白了重玄家的内部矛盾,就能够理解重玄胜为什么转而全力支持姜望上位了。
想通此节,道元石也已全部转移回自己的储物匣,姜望拿起匣中最后一枚玉签,便把空匣递还了重玄胜。
心念稍触,便知晓此术,乃是甲等中品品阶。与火有关,但非是火行,而是一门关乎精神的道术,名为【妒火】。
甲等中品道术一般涉及内府层次,但若涉及神魂,度过红妆镜内飞雪劫后,姜望还是有一些信心的。
这时候,又听重玄胜问道:“你可知赤尾郡镇抚使是谁?”
瞧着他将那个空了的储物匣收去,姜望问道:“是谁?”
“高少陵。”重玄胜哼了一声,知姜望未必明白,便解释道:“出自那个静海高。”
想起当初在天府秘境外,许象乾所念的那首,据说是大儒墨琊所写的诗。
抵死缠绵富贵长,以身捐国无名将……
姜望不由得叹道:“床上有人好办事!”
“哈哈哈哈。”重玄胜大笑起来:“此言妙极!”
灭阳之战,静海高氏既无筹谋之功,又无掠地之勋,最后居然分到这么大一块饼,可见那位静贵妃的枕边风厉害。
当然,静海高能够吃下这么大一块饼,必是经过重玄褚良允许的。一力主持对阳国之战,又取得全方位胜利,任谁对阳境有想法,也绕不过凶屠去。
凶屠只要说一声那个高少陵于他私下有什么建言,功勋便足有了。
这其间的政治交换自不必说。
静贵妃的枕边风厉害才好呢,毕竟这一番交换后,就可以算在同一阵线了。
玩笑罢了,重玄胜道:“本次大战,愈发让我意识到,实力才是根本。以阳建德之强,再加上那邪物的搅局,此战其实胜得不易!”
闻其弦而知雅意,这胖子对白骨道讳莫如深,只以“那邪物”代替。说明那句“万世不灭之仇”令他印象深刻。
姜望虽然不愿意触及往事,但还是对朋友解释道:“那是白骨邪神降临占据的道子之躯。我出生长大的庄国清河郡枫林城域,就覆灭于祂的那次降临。”
只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其间生死血恨,难以述尽。
“好兄弟,你我奋力修行,他日未尝不可穷入幽冥,戮此邪神!”重玄胜拍着他的肩膀说。
这毕竟还很遥远。
因而这胖子又移转话题道:“这次大战,大帅最好的选择,就是等那白骨邪神完成祭炼,从容离去。再引军与其相决。”
战争才结束不久,“大帅”这称呼倒一时没有改掉。
“这反倒体现了大帅的大局观。”
“是啊,这可能是单纯军事上的错误,但就长远来看,未必是错。然而究其根本,是我军强大,有资格犯错!”
这话说得有理。姜望想了想,说道:“不出三代,移风易俗,此地便是切实齐地。为齐国尽取阳国之地,拓土三郡,大帅这次收获不小?”
“已定了封侯!”重玄胜禁不住眉飞色舞:“爵名定远。”
仅仅这一个爵名,齐帝的野心和对重玄褚良的倚重,都在其中了。
但这胖子随即又忽的失落下来,握了握拳:“这一个侯位,迟了三十年!”
姜望也一直很疑惑,以重玄褚良当年破夏首功,竟未能封侯。
却听重玄胜说道:“当年因为家族一些事情……累及叔父。令他徒有泼天之功,最后也只得了一个慎怀伯。”
慎怀二字,不是什么恶字,但与凶屠放在一起,警告的意味就很明显。
难怪说。灭阳固然是大功,但以齐国之强,虽则阳建德极难对付,然而齐庭轻视难免,酬功的时候恐怕并不如意。
重玄褚良之所以能一战封侯,大约还是因为早年功勋未能尽赏的缘故,也不乏齐帝有补偿之意的可能。
“你自己是如何打算?”姜望问。
重玄胜早已考虑清楚:“实职拿不到好的,爵位没什么意义。我看能不能找机会,进稷下学宫学点东西。我和重玄遵现在差距最大的地方,还是在修为上。”
对于重玄胜来说,他的目标是重玄氏家主之位。重玄家的家主,历来便是能袭侯爵的。
爵位之论,历来实封爵位胜于虚爵,而世袭罔替之爵,又大于一般实封之爵。
重玄家家主乃是世袭罔替的实封侯爵,封地便是重玄家族地,尊荣非同一般。所以等闲封爵,重玄胜是不放在眼里的。
而稷下学宫是齐国顶有名的修行之地,并不属于哪宗哪门,而是帝国所属。偌大齐国,诸多宗师级人物轮值,在其中授业。
素有齐地龙门之称。
若能入此学宫修行,便似鱼跃龙门一般,常有脱胎换骨之功。
但等闲不对外开放。
无论王公贵族,甚或皇子皇孙。非有功于国者,不能入此学宫。
姜望好奇道:“都说稷下学宫是齐地龙门,究竟其间有什么隐秘?”
“首先第一桩,齐地大小宗门,凡外楼境及以上强者,每年必须入稷下学宫讲楼轮值一旬。任何入稷下学宫修行者,若有疑难,可以任意在讲楼请人解惑。任何人必须尽其所能,悉心解惑。若有不诚、不真、不详,提问者可以随时向学宫反应。一经查实,即有严惩。”
“便这一桩,便是大大值得!”姜望赞道。
他是深知没有名师的苦头的。
“第二桩嘛……”说起稷下学宫,重玄胜亦有身为齐人的自豪:“学宫之中,元气浓郁自不必说,更有国运蒸腾其间,于此间修行,便是死坐,亦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国运蒸腾其间……尤其是齐国这等天下强国,修行起来是什么感受?
姜望忍不住有些心向神往。
“第三……”重玄胜忽然一笑:“不说了,免得你心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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