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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中迷雾 桃花洛图


  白羊城是荒漠中的一颗明珠横在通往西域的路上,它巧妙的避开西域各部落之间的争斗,始终保持繁荣。直到白羊城、白胡子这六个字的出现,将这座西域边陲小城一下子推山风口浪尖,这座小镇成为关内外武林人士关注的焦点。严灼心一行人彻夜经程,整整两天两夜赶到白羊城,顾不上一身疲惫,找到白胡子已迫在眉睫。

  没有人知道白胡子这个人在白羊城为什么那么出名,白羊城并不小,可这里几乎每个人都认识他,每个人都知道他在白羊城北门口的城墙下开了一个打铁的铺子,专门为往来的商队打造马铁和兵器。严灼心一行人找到白胡子的铁匠铺时,火炉中的碳烧得通红,却不见打铁的人。严灼心感到事情不妙,匆忙闯进铁匠铺,只见一个五十来岁,胡子花白瘦弱的男人倒在角落,花葵凑上去用手指在那人鼻子前探了探,那人已经断气,花葵站起来冲严灼心摇了摇头。

  严灼心轻叹一声蹲下来查看那人身上的伤势,那人全身上下只有喉咙上一道剑痕,很显然是被人一剑封喉,当从剑伤上来看看不出凶手的武功路数。他一摸地上的鲜血,鲜血还是热的,那人被杀就是在片刻之前的事。再看看他双手都是厚厚的老茧,可以断定他就是白胡子无疑。紧赶慢赶还是往来一步,严灼心站起来深吸一口气。

  就在时候,鱼肠从里屋走出来道:“还是来往了。”

  严少度“哼”一声挑了他一眼道:“我看那个杀人凶手就是你。”

  鱼肠不慌不忙道:“我敢杀人,难道就不敢承认吗?”

  鱼肠只想知道是谁抢走洛河图,他绝不会滥杀无辜。严灼心相信白胡子绝不是他杀的,可凶手会是谁?严灼心想了想问道:“鱼肠兄,你有没有看到凶手的模样?”

  鱼肠答道:“我赶到时人已经死了,只看到一个背影,那人轻功在我之上,我没有追上。”原来他追那个凶手去了,怪不得进门的时候没有见到他。

  严少度不屑的振振有词道:“什么天下第一杀手,连个人都追不上,真是浪得虚名。”她一再挑衅,花蕊脸上有些不愿意的表情。

  的确是自己技不如人,鱼肠根本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道:“世上高手无数,山外有山。”

  徐妙笔震惊了叹息一声喃喃道:“那人的轻功要是连鱼肠都不是对手,他的武功岂不是更高。”

  这话提醒了严灼心,什么人的轻功比鱼肠还要高明?世间除了煞宁儿还会是谁呢?严灼心不禁道:“难道是她......”几个人不约而同把目光移到严灼心身上,严灼心却没有回答。

  虽然严灼心没有回答,不过煞宁儿这个名字不难让人想到。世间高手能在武功造诣上胜过鱼肠的人不多,鱼肠号称天下第一杀手,追踪杀人是他的强项,轻功之高更是颇具造诣,如果那个凶手连鱼肠都没有追上,他的轻功一定比鱼肠高明。龙王死那日大家亲眼所见,煞宁儿与居士易一招就分出胜负,依鱼肠所言,杀人凶手不是煞宁儿还能是谁。

  忽然从云顶跌入深渊,上天好像在和大伙开玩笑,这两日彻夜不停的赶路,大家早就累得精疲力尽。风尘仆仆好不容易赶到白羊城,白胡子却在眼前被人灭了口,众人心中愤愤不平,情绪一时失落不已。荒漠上中行走举步维艰,初冬时节瑟瑟寒风无时无刻不在阻挠前行的步伐,这两天的艰辛叫人难以想象,支撑大伙赶到白羊城的仅仅是白胡子这条线索,大伙不惧艰辛到这干嘛来了?难道就是为了一个死人?往来一步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一切又要从头开始,没有什么比这样结果更残酷,更让人难以接受。只可惜人已经死了,即使心中有多少不甘也无济于事。

  既来之则安之,那些安慰自己的话说听起来不是那么容易让自己接受。大家早就累了,面对这样的结果,再坚定的内心难免受挫,那一口气一旦崩塌人人垂头丧气。失落的情绪在几个人之间蔓延,一时间山呼海啸摧枯拉朽,就连严灼心也不禁叹息,更别说其他人。无论如何眼下只能面对现实,大伙找了一家客栈落脚,却食之无味,夜幕降临时又难以入眠。这一天下来如同乘一叶扁舟在大海中航行,海浪将所有人的心敲打得七零八落。

  第二天一觉醒来天气放晴,难得的阳光灿烂。这样的好天气丝毫不能让人心中有一丝宽慰,反而令人心酸,难道连老天爷都在笑话她们不成?每个人都很容易受情绪的困扰,悲观的情绪一旦占了上风,整个人都变得悲观失落,怨天尤人郁郁不得。大好的西域景致没人欣赏,醇香的西域美酒没人品尝,滋味的西域美食没人下咽,甚至不愿说话,人人愁眉苦脸心里装满心事,所有不得意的事一起迸发出来,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日月宫崩塌于一夜之间,花依怒的忽冷忽热让他如履薄冰,多少大风大浪都走过来了,难道他真的过不了洛河图这一关。严灼心的情绪潜移默化在影响别的人,他一言不发,严少度能高兴到哪里去?见到他那个样子,徐妙笔自然没有心情领略西域的大好风光。花葵、花蕊各自有心事,少女情怀,那次救了鱼肠后花蕊渴望见到鱼肠,见到鱼肠后又能怎么样?鱼肠对她漫不经心更让她百感交集。江湖儿女,命运多桀,一直以来她只知道花依怒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直到遇到鱼肠。花蕊是个坚毅的女子,别人越是对她爱搭不理,她越想得到,哪怕是遍体鳞伤。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什么地方是他没有注意到的?如果龙王的死是一场意外,那白胡子的死是什么呢?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假如凶手已经从白胡子那里得知劫走洛河图的人是谁,那还有必要杀人吗?何况仅仅白羊城、白胡子这六个字并不能说明什么,那日严灼心说出这六个字的时候特意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告诉鱼肠马蹄铁的事,其实真正的线索是那块马蹄铁,没有见到那块马蹄铁,白胡子又怎么确定劫走洛河图的是谁?如此说来,凶手杀人的目的重新考量。

  世上知道有那块马蹄铁存在的只有严灼心、苏行、严少度、徐妙笔以及骆驼客栈的老马和周三娘六个人,当然还有五里镇被人杀了那个西域人。不妨这样设想,有人从那个西域人口中得知马蹄铁的秘密,然后赶到白羊城找到白胡子,从白胡子口中得知那块马铁是谁订购的......想到这,严灼心摇了摇头,白羊城只有白胡子一个铁匠,他手里卖出去的马铁数量一定非常庞大,关键还是那块马蹄铁,见不到那块马蹄铁,他肯定不能确定订购那块马蹄铁那个人的身份。或许有人想混淆视听,杀那个西域人只是为了引人耳目,掩盖凶手的真正目的。假如他是那个杀人凶手,想从那个西域人口中得到消息其实很简单,只要给他点银子就能办到,大可不必杀了他,再联系到白胡子的死,那个凶手在五里镇杀人就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严灼心豁然开朗,也许凶手杀人的目的并不像大家想的那样复杂。他杀白胡子目的是不想让人知道劫走洛河图的人是谁,而杀那个西域人目的是不想让更多人找到白胡子,要是这样看来,凶手的目的只是为了杀人灭口。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忽视了一条重要线索,天下镖局绝非浪得虚名,自创建以后从来没有失过一趟镖,能从天下镖局手中劫走洛河图的人,背后一定有股庞大的势力,后来发生的种种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一个月以来,似乎有个影子一直跟在他身边,严灼心总不愿相信,可他骗不了自己,那六个知道马蹄铁秘密的人当中只有一个人他最不了解,而剩余的五个人都没有理由将秘密说出去,更没有理由去杀人。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这些虽然只是他的猜测他并没有真凭实据,但他不愿意去证实,宁肯事情就停留在此刻谁都不要再往下追查。然而,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他不想往下追查并不表示大鹏王就会放过天下镖局的人。他已经骑虎难下,就算没有他,洛河图失踪的秘密一样会被揭开,所有事情都会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一连三日他一言不发,大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都跟着干着急。到了第四天中午,鱼肠收拾行装要走,临别之前来向严灼心辞行。见他要走,严灼心站起来道:“鱼肠兄你要走?”

  鱼肠见严少度一刻不停的陪在严灼心身边,意味深长的看了严少度一眼道:“与其在这无所事事不如去找别的线索。”他忍了忍道:“严灼心,可否送我一程?”

  送他一程又何妨?这三天整天呆在客栈,严灼心心中压抑,都快透不过气来,鱼肠诚心相邀,他正好出去透透气。正午的阳光依然火辣,入夜后气温急剧下降又变得冰天雪地。两人骑在马背上出了白羊城一直往西走,抬头看,一只鹰在头顶盘旋,鱼肠开口道:“严灼心,你是聪明人,难道你真的猜不出是谁在搞鬼?”

  严灼心轻轻一笑道:“鱼肠兄什么意思?”

  鱼肠牵住马缰绳道:“你是聪明人,用不着我把话说明白。”他抬头看看天上那只鹰道:“西域这个地方有什么秘密能瞒过大鹏王。”

  严灼心抬头望去,那只鹰就像盯梢一样,数不清这是它第几次出现,自从到了黑灰客栈以后,似乎就一直跟着他。严灼心想了想道:“鱼肠兄,我听说有人出三万两银子让你去劫洛河图,能否告诉在下是谁出手那么大方?”

  鱼肠一项拿钱办事,绝不像别人透露买家的姓名这是他的规矩。鱼肠道:“小公子严灼心是天玄阁阁主,你想知道什么还需要我告诉你吗?”

  他不愿意说也罢,愿意花这么多银子请他办事,买家看中的不就是他守口如瓶不会透露买家姓名吗,能把事情做的如此隐秘之人武林中能有几个?其实严灼心心中早就有答案。严灼心一笑道:“鱼肠兄不愿说在下不勉强,不过有件事还要请教鱼肠兄。”

  鱼肠道:“那要看我能不能说。”

  严灼心道:“有人花钱请鱼肠兄去劫洛河图,鱼肠兄为何找到五里镇去了?”

  这件事并不坏规矩,可以如实告诉。鱼肠道:“那伙人在落雁峡劫走洛河图以后直奔关外,我追踪他们的马蹄印出关以后就再也寻不到那伙人的踪迹,当时我听说沙漠之狐要血洗五里镇,红狐狸的脑袋值三万两银子,你知道的,我的规矩一项是拿钱办事。”

  严灼心“哦”一声道:“原来如此。”接着又问:“这么说那伙人是在五里镇附近消失的?”

  鱼肠点点头道:“应该没错。”

  严灼心喃喃道:“能在鱼肠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人,要么能上天入地,要么全都变成死人咯。”说着道,严灼心一愣自言自语道:“沙漠之狐......”他嘴上不说,心里在想,沙漠之狐不就全变成死人了吗?

  他的话鱼肠并没有在意,鱼肠道:“严灼心,你重情重义,不过感情往往容易让人冲昏头脑,有些事即使你不愿意接受,可并不表示不存在,其实你比我更清楚,我想说什么你应该明白,我在采石城等你,你来不来是你的事。”他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飞马而去。

  鱼肠说的没错,他又在感情用事。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他能决定的,他能改变的也许只有结局。他在杨关山身上浪费了不少时间,又意志消沉了几天,三个月的时间转眼所剩无几,他不能这样下去,为了让这件事有个完美的结局,他必须做点什么,立刻就去做。

  送走鱼肠回到白羊城落脚的那家客栈,一进门,花葵迎上来道:“公子,严公子走了,徐妙笔前辈也跟她一起走了。”

  终于到了要见分晓的时候,严灼心轻轻一笑问道:“她们去哪了?”

  花葵摇摇头道:“她们没有说。”

  严灼心又问道:“花蕊人呢?”

  花葵答道:“她不太高兴呆在房间里不愿出来。”她一声长叹道:“自从上次我们救了鱼肠,花蕊就一直患得患失,这次见到鱼肠,鱼肠也不理她,她好像更失落。”

  严灼心摇摇头道:“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喜欢一把剑。”他迈开步子走进去。

  花葵跟上去道:“谁说不是,要是让花姐姐知道,还不知道要怎样责罚她。”

  严灼心停住脚步对她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你们四个跟了花依怒那么多年,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难道她真的不为你们的幸福着想?也想把你们变成她......”说到这,严灼心心中一阵刺痛,花依怒之所以变成今天这个模样,有对身世的无奈,有月宫如的教导,也有他必须承担的责任。难道自己对她仅仅只有亏欠吗?严灼心是心虚的。

  花葵眉头紧锁轻声问道:“公子,你和花姐姐真的不能在一起吗?”

  此言更是问的他心碎,严灼心咬紧牙关沉默无声,过了一会压低声音道:“我要去办点事,你和花蕊先回花依怒身边吧,告诉花依怒,等我办完事就去采石城。”花葵一抱手点点头,她虽然舍不得离开严灼心,但她和花蕊离开花依怒已经好几天了,她更放不下花依怒。如此就算作别,而后各奔东西。

  徐妙笔要是个老老实实的神仙他就不会跑到关外来,从一开始他就对洛河图充满兴趣。如果天下镖局将洛河图安全送达洛英山庄,就凭他的本事自然没有机会得到,在半道上被人抢走,那就大不一样。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江湖中的英雄好汉能争,他一个算命先生自然也能争,大家机会都是均等的,要是最后洛河图落到一个算命先生手中,岂不是狠狠打了那些自称好汉的人一记耳光,那才叫痛快。

  徐妙笔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和别人去争洛河图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就是因为他知道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甚至会搭上性命所以他才要去争。徐妙笔是天玄阁阁主小公子严灼心的挚交,这世上能赴全鲤宴的除了小公子严灼心就是徐妙笔,他的朋友都是英雄豪杰,他也要做英雄豪杰。人家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他偏就觉得这样不明不白的活着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死掉,至少上世人记住一次。

  徐妙笔的心思瞒不过严灼心,严灼心从一开始就不想让他掺和,拗不过他死皮赖脸,只好让他跟来。本以为他吃不了漫漫长路这份清苦自然就会回去,没想到徐妙笔来真的,他还真就不走了。

  在黑水客栈的时候,他向苏行打听龙王的事,所以他才找到风灵镇。以为假借遇上李香书和洛诗禾等人参加茶花大会之名能瞒过严灼心。他也不想想,严灼心是他最好的朋友,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之所以没有拆穿他,不过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徐妙笔自然而然全当什么都不知道,要是说出来不就没意思了。严少度杀了龙王,徐妙笔又听到马王等人的对话,当时是听者无心,经过后来发生的事,他也开始怀疑严少度,严少度离开白羊城,他自然要跟着。

  只可惜严少度不是严灼心,严灼心能和他保持默契不拆穿他,严少度就未必肯。两人骑马西行,严少度微微一笑道:“徐妙笔,我听说你是个算命先生,人家都叫你神仙,不知道你有没有替自己算过?”

  徐妙笔哈哈一声道:“那当然,在下一定会长命百岁。”

  严少度哈哈大笑一声道:“要是你也能长命百岁,一定是老天瞎了眼。”她止住笑看了徐妙笔一眼道:“哎,你有算准过时候吗?”

  徐妙笔一摆手吹嘘道:“那当然,要不然别人为什么叫我徐神仙?”

  严少度“噗嗤”一声笑出来道:“真不要脸,你要是真算得那么准,严兄就该请你算一算洛河图是谁抢走的,哪还用得着千里迢迢跑到关外来。”这一句话算是彻底把他打懵了,徐妙笔看着她似乎与犹未尽话还没说完却又没敢开口。

  太阳逐渐落山,天冷得让人畏首不前,二人早早选在一处背风的崖壁下休息准备过夜。点起篝火,吃了些干粮天并黑了,从马背上解下席子棉被,随便聊了几句并躺下睡觉。夜里寒风传来阵阵怒吼声,火苗在风中跳动,只有躺在火堆旁裹紧棉被才能免受寒风的袭扰。

  一觉醒来,火堆就快熄灭,徐妙笔急忙往火堆中加了些柴火。火苗腾空而起,他见一旁的严少度已经睡着了,目光不禁移到白术身上。那匹白马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马王成婚当天,他亲眼所见马王给白术刷毛,那原本是件好事,严少度却那般紧张,从马鞍下面掉出来的东西有什么什么?徐妙笔好生好奇。严少度人小鬼大他不敢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他慢慢躺下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今夜非要看个究竟不可,他转头看严少度没什么动静,并轻轻爬起来向白术走去。走到白术面前,他还是不放心又回头望去,直到确定严少度还在熟睡才敢将手往马鞍下面摸去。

  马鞍下面似乎藏了什么东西,摸出来借着火光一看是张陈旧的羊皮纸,羊皮纸在马鞍下捂得一阵暖和。他刚一打开还没来得及看,只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盯着他,他一时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徐妙笔感到不妙,慢慢转过头,两匹灰狼龇牙咧嘴凶狠的盯着他,他吓得脑中一片空白,所有念头只想逃跑。

  刚一转身想跑,两匹狼就扑上来轻而易举将他扑到。他心想这下子完了,肯定要成为狼的美餐。没等那两匹狼下口,耳旁一阵清脆的哨声,两匹狼从他身边离开调头跑到严少度身边乖乖躺下,活脱脱就是严少度的宠物。徐妙笔见状心一凉,他原以为自己那点小聪明没有人能发现,原来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

  严少度早已醒过来,她冲徐妙笔一笑道:“过来吧。”徐妙笔吓得浑身发抖,战战兢兢的走过去,双手将那张羊皮纸奉上。严少度不慌不忙问道:“你看了没有?”

  要是回答看了,肯定会被那两匹狼活活吃掉,徐妙笔急忙摇头道:“绝对没有看......”

  严少度轻声道:“既然你那么好奇,不如打开看看吧。”

  徐妙笔哪敢看,急忙道:“在下不敢。”

  严少度脸色变得阴森恐怖大喝道:“我让你看你就看,你想找死吗?”

  徐妙笔脚一软跪在地上,他匆忙打开那张羊皮纸,对着火光一看,羊皮纸上面是一幅画,画中桃花盛开,一对男女坐在桃林中,女子抚琴,男子则坐在女子身边从背后抱住女子,女子回头望去,两人目光相对,显得十分恩爱。徐妙笔仔细再看,画中女子衣着齐肩,背上有桃花刺青,这种打扮不是当下女子的打扮,从这副画的画风来看,少说也有几百年。就为这样一幅不起眼的画得罪严少度,难说性命不保,徐妙笔真觉得自己可笑。

  严少度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看着羊皮纸上的画道:“把你的手拿开。”

  徐妙笔将手移开,那幅画右上角出现三个字,之前正好被自己的手盖住他并未看到。徐妙笔一看震惊的脱口而出道:“洛河图......”他抬起头呆呆的看着严少度。

  严少度狠狠一笑道:“没错,你不是想找洛河图吗?”

  人人都以为洛河图是一幅藏宝图,谁知道亲眼见过之后才知道与藏宝没有半点关系。徐妙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失望透顶冲昏头脑自言自语道:“难道这副画里还有什么奥妙......”他翻来翻去仔细寻找,想看看羊皮纸上还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寻。

  严少度瞟了他一眼道:“不用看了,这就是洛河图。”接着又道:“你就觉得这是藏宝图吗?”徐妙笔的心凉得透透彻彻摇摇头。严少度伸出手来,徐妙笔依依不舍把图交她手中。他忽然想起马王和兔王成亲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咽了口口水问道:“那天晚上刺杀马王的人是你对吗?”

  严少度道:“你才得没错,他无意中看到洛河图,谁让他多管闲事,我不会给任何人留机会。”

  马王真心当她是朋友,她还真下得了手,徐妙笔咬牙问道:“为什么后来你没有杀他?”

  这个问题她也想问自己,或许马王对她好让她念这份人情,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严少度笑道:“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她将图藏进怀中道:“徐妙笔,我知道你早就怀疑我,洛河图在我身上或许你没有想过,可你知道洛河图的下落一定与我有关,要不然你不会死皮赖脸跟着我。”她得意的道:“人家叫你徐神仙,可你算得一点也不准,你现在还觉得你自己能长命百岁吗?”说着将折扇顶在徐妙笔肩上。

  徐妙笔想过无数种结局,从来没有想过会是现在这种样子,要是这样死了他就太遗憾了,咬牙道:“可惜严兄一直把你当朋友,你却要害他身败名裂。”

  说到严灼心,严少度心里一慌道:“等你死了以后,我会让狼把你吃得连一根骨头都不剩,用不了几天你就会像荒漠里的沙子什么都不会留下。”

  徐妙笔轻声道:“严姑娘你错了,天玄阁阁主小公子严灼心绝不是浪得虚名的,你以为你掩藏得很好,你以为你做得滴水不漏,其实自从他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他就怀疑你,他对你留情一直张前顾后,我死了没什么不好,那样的话他就有理由对你绝情,至少能留住他一世英名。”

  徐妙笔不想死,要死至少不是现在。他说这些固然是在为自己争取机会,可他的话同样是在给严少度做抉择,该说的他都说了,生死有命吧。严少度从未想过她和严灼心会建立那样深厚的感情,不管她以前做过什么,眼下她和严灼心还能做朋友,如果杀了徐妙笔,她们之间从此以后只有用剑说话,或许这就能解释当初她为什么放马王一条生路。

  失去严灼心这个朋友她绝不接受,她将折扇拿开凑到他眼前呵呵一笑道:“徐神仙,你赢了,或许你真的能长命百岁。”

  徐妙笔松了口气问道:“严姑娘,你可以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了吧。”

  严少度折扇打在手心上笑道:“我就是小公子严灼心。”她看了徐妙笔一眼道:“徐神仙,还得委屈你陪我走一趟。”徐妙笔没有回答,只要先保住性命,剩余的事容后再见机而行。严少度走回去躺在席子上道:“徐兄,离天亮还早着呢,你还是再睡会吧。”她盖好被褥没声音了。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可谓惊天动魄,谁能想到谜题会在不经意之间突然揭开,着实让徐妙笔吃惊得哑口无言。出了这么大的事,严少度还能像没事人一样,这份镇定让人不敢直视。她说睡就睡,对徐妙笔毫无戒备之心,事实上她确实不需要对徐妙笔设防,徐妙笔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在严少度面前实在不值一提,他根本接近不了严少度,况且还有那两匹狼时时刻刻盯着,徐妙笔一旦打什么歪心思后果可想而知。当然徐妙笔也逃不了,天那冷,就算能逃走,不到天亮肯定就会背冻死。徐妙笔的那点英雄风气概在此刻似乎全都化为乌有,他还是那个在长安大街上坑蒙拐骗的徐妙笔,有些事不是他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耳边听着寒风呼啸,看着天上的日月星辰,时时刻刻担心那两匹狼不要向自己扑过来,徐妙笔裹在被褥里,整整一个晚上眼睛没有一刻敢闭上。他真的难以想象严少度是什么人,严少度的城府镇静让他如履薄冰,他少说在江湖上比严少度多混了二十年,这二十年他算是白活了,竟然还对付不了一个女娃娃。

  时间就像静止下来一样,他翻来覆去就是等不到天亮,心里那种难熬的滋味让他整个人都感觉不好。哪怕能起来走动走动也好,可那两匹狼是他过不了的关。越是安静,他就越急躁,那是种怎样的经历只有经历过的人知道。

  太阳将荒漠中的沙子晒得吱吱作响,严少度牵马走在前面,徐妙笔跟在她身后,没有那两匹狼盯着,至少不用分心去担忧自己的性命,全心全意赶路就会轻松些。前夜的暴风雨几乎消耗了徐妙笔所有意志,这时候最考验的是人的意志,他每向前走一步都格外艰难,严少度对他的处境只默无声,如果他愿意死在荒漠当中,那严灼心就怪不了她。

  爬上前面的沙丘,眼前还是一望无际的荒漠。远望去,一个商队和她们一样在荒漠中艰难跋涉。在荒漠中行走,要么走出,要么死在这永远和黄沙在一起。一只鹰在头顶盘旋,严少度伸出手去,那只鹰落在她手臂上,她抚摸那只鹰的羽毛好像在和鹰说点什么,而后鹰展翅高飞消失在蓝天白云之间。

  从前一个晚上到现在,徐妙笔见识了太多关于严少度的不可思议,眼下就算告诉他严少度是天上的神仙他也会相信。徐妙笔实在走不动了,脚一软并坐在黄沙中气喘吁吁。刚坐下,马蹄声响彻耳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个马队正朝她们冲过来,马蹄过后扬起阵阵黄沙。

  十几匹骏马停在严少度前面,马上手持弯刀的白衣武士纷纷下马半跪在严少度前面道:“参见少爷。”

  领头的武士接着道:“接到少爷的传信,属下等人一刻不停赶过来了听后少爷差遣。”

  严少度道:“你们来得正好,替我办件事。”

  领头武士拱手道:“少爷请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严少度指着前面的商队道:“去劫了前面的商队。”

  眼前的武士一听全都躁动起来,领头那武士为难的道:“公子这......”

  严少度一挥手喝道:“怎么?你们连我的话也敢不听?”

  众人一同拱手道:“属下遵命。”

  严少度瞟了众人一眼道:“传令下去,告诉下面的人,经过我们地盘的商队有多少抢多少,做完事留下小公子严灼心的名号,除此以外把消息散布出去,就说严灼心已经得到洛河图,正在赶往采石城的路上。”她一转身狠狠道:“不过有一条,不许伤人性命,谁要敢违抗命令,我要他的命。”手下的武士拱手遵命,而后纵身上马拔开弯刀向前面的商队扑去。

  她行事如此乖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人管不了,可为什么她做的事要留下严灼心的名号?她这不是想让严灼心臭名昭著?徐妙笔看不过意,站起来走到她身后问道:“严姑娘,你为什么要害严兄?”

  严少度对他微微一笑道:“我哪是害他?分明实在帮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帮人是这样帮的,徐妙笔哭笑不得。严少度道:“我就知道你不明白,不妨告诉你,我要是不这么做,他到哪里找我们去?”她振振有词接着道:“江湖中都知道徐兄是严灼心的挚交,我这个冒牌的小公子要是有徐兄陪着,岂不是可以以假乱真。”她得意万分翻身上马道:“走吧徐兄,前面有座小镇,你不饿我也饿了。”

  正午时骑马进入小镇,严少度趾高气扬把头抬得很高,一时众人倾倒唯我独尊。她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自然很满意,那当然,居士易、严灼心哪个不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她洋洋洒洒就把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对她而言是莫大成就,无疑她想告诉世人,谁才是荒漠中的蛟龙。徐妙笔却与她恰恰相反,他觉得小镇上每个人看他都是鄙视仇恨的目光,每个人对他都处之以鼻,他恨不得将头藏到裤裆里。好奇心会害死人,从一开始就该离严少度远点,尽管他早已猜到严少度身份非同一般,然而玩火的永远禁不住危险的诱惑,这都是他自作自受。

  醇香的美酒皆是苦涩的滋味,喷香的羊肉食之无味,徐妙笔坐立不安。他和严灼心是生死之交,他不能做对严灼心不义的事,要是那样就太不够朋友咯,严少度打什么鬼主意只有严少度自己知道,徐妙笔早就盘算着怎么从她手里逃跑。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严少度眼中,徐妙笔就像个跳梁小丑,想挨饿那是徐妙笔自己的事,荒漠里的寒风不会给他留一点情面,要是想逃跑就更好,那样一来长路漫漫岂不就多了点乐趣。

  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接下来严少度会耍什么花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徐妙笔焦躁不安,他几次想开口,话到了嘴边却咽了回去。几经周折,徐妙笔打定主意战战兢兢看着她道:“严姑娘,在下想去趟茅房。”

  严少度打量他一眼不急不忙道:“徐兄,何必难为自己呢?想去就去吧!”

  徐妙笔闻之大喜,拱手笑道:“在下去去就回。”他见严少度漫不经心毫无戒心,此时正是难得的逃跑机会,他匆忙走出去,还不时暗骂严少度是个傻子。不想真正的傻子反而是他自己,严少度话中有话他愣是没有听出来。

  半个时辰后,严少度酒足饭饱,拿起案上的折扇走出酒肆的大门去,店老板急匆匆追出来笑道:“客官,你还没钱呢?”

  严少度装聋作哑问道:“什么钱?”

  那店老板一听道:“小的开门做生意还要养家糊口,客官你别和我开这种玩笑。”

  严少度一摆手反问道:“你看我是在和你开玩笑的样子吗?”

  店老板一听火了,一指严少度骂道:“你想白吃白喝不成?”说着大喊道:“大家快来呀,这里有个白吃白喝的无赖。”想必那老板在镇上人缘不错,加之西域部族团结,顿时几十个人围上来将严少度围得水泄不通。占着人多势众,店老板恶狠狠冷笑道:“臭小子,今天你要是不给银子就别想走。”

  严少度瞟了众人一眼微微一笑,她轻轻手一挥,折扇打在店老板的脸上,那店老板脚底下站不稳摔得满地打滚“呀呀”直叫。周围的人见是个厉害的角色,一时间惊得呆若木鸡,不等他们回过神来,白术冲进人群停在严少度面前,围在严少度身边的人为了躲避白术手忙脚乱,不是被白术撞倒,就是挤作一团人仰马翻。

  严少度跨上马背回头一笑道:“你们听说过小公子严灼心吃饭给钱的吗?”她一马鞭抽在马背上从人群中冲出去,人群中又是一片鸡飞狗跳指着远去的严少度骂声一片,如此小公子严灼心的名声还能好到哪去。

  徐妙笔并未离开小镇,他深知严少度手段高明,大漠当中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她的眼线,贸然逃出去迟早会被抓回来。何况关外人生地不熟,一时之间能逃到哪去?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心想严少度一定想不到他会藏在这个小镇,干脆在小镇躲几天,看严少度怎么找他,想到这徐妙笔不禁还有些沾沾自喜。

  不过,他一身汉人打扮走到那都太显眼。从严少度手中逃脱之后,徐妙笔头二话不说钻进一家布匹店,挑了一身异域风情的衣服,把自己包裹得只露出眼睛,如此与西域人无异,谁也认不出他是谁,才满意的从店里走出来。

  刚走出布匹店,一匹白马驶来拦住去路,徐妙笔抬头一看,严少度骑在马背上凑到他眼前道:“徐兄,你这是在唱戏还是想逃跑呀?”

  哪知道被逮个正着,徐妙笔揭下脸上的面纱苦笑着吞吞吐吐道:“严姑娘你……”

  严少度瞪了他一眼道:“徐兄,你要是不愿意陪我,那我只好找根绳子绑着你走咯。”话刚落地,只见六个白衣女子从对面的酒肆走出来往西面去,虽说她们都已经改头换面,严少度却一眼就看出她们的身份,低声自言自语道:“花依怒……”她想了想回头不动声色对徐妙笔道:“徐兄,咋们走吧!”她说完骑马往前走。事已至此,难不成非要搞得都下不了台,到那时吃亏的还不是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徐妙笔无可奈何,慢吞吞跟了上去。

  长安马场的商队穿行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中,夜里并停下来点起火堆过夜。夜深天寒,护送商队的人躲进被褥里任凭西风怒吼浑然不觉,马匹和骆驼挤在一起抵御寒风袭扰。时光飞逝,宛如荒漠中的沙子一点点流失,几个时辰过去,火堆终于熬不过白驹过隙,火苗一点点熄灭,最后就连烧红的炭火也逐渐没了光亮。

  时光是最无情的杀手,它在不知不觉中磨灭人的意志。江湖就是人生,艰难险阻往往如履薄冰,却又处处暗藏杀机不得不叫人步步小心。古人言有志者事竟成。成大事者就像在荒漠中前行,要面对的是漫漫长路和路上的满地荆棘,且不论人言可畏,孤独、寂寞会把人活生生拖入地狱,直到一个个美梦变成随风飘扬的沙子,一个个灵魂变成孤魂野鬼,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具躯壳。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能从荒漠中全身而退的人十之一二,而世上多数人都随波逐流或有或无,是否还活着早已不重要。

  杨关山就像影子一样跟着严灼心,二十年如一日宣称不理江湖中事,他的伪装可以说滴水不漏,直到今天,武林中有多少人会相信他对洛河图也有给予之心呢?如果不是洛河图重出江湖打乱一切,就连严灼心也会相信他是个正人君子,也许他的秘密将长埋地下永远没有人知道。伤口一旦被揭开,就只会越撕越大,旧伤口同样是血淋淋的场面。对于杨关山这种经历大风大浪的人来说,他未必就怕被人撕开伤疤,如果连接受过去的勇气也没有,长安马场不会有今日的辉煌。

  骆驼和马匹在夜里比人要警觉百倍,一条人影悄无声息出现在沙丘上,那人身上的长袍在寒风中飘飘荡荡,顿时马群中惊起一阵骚动。杨关山听到动静后醒过来,那条人影高高跃起消失不见,杨关山四下看了眼,见所有人都没有动静,并偷偷起来跟过去。不巧他的举动都在梁肖月监视之下,自从那日骆驼客栈那碗毒酒陈道安留书离去,梁肖月就不安心,洛河图他没本事争,他一心只想捞笔银子,没想过要把性命搭上,陈道安都被吓跑,他开始担心自己,就怕杨关山对自己也下手。这几日,梁肖月诚惶诚恐,他一直在暗中注意杨关山的举动,这么冷的天气杨关山要去哪?为了保命,他当然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并偷偷跟在杨关山身后一探究竟。

  又是那会使幻影神针的神秘高手,杨关山追过去,他正等着杨关山。待杨关山来到他身后,那人颇感不悦斥责道:“杨场主,你做事未免也太大意,听说严灼心已经得到洛河图,他跟了你那么久,你怎么不把他给盯紧了?”

  杨关山深吸一口气凑上去道:“此事我有所耳闻,我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几天前在骆驼客栈,严灼心还在为寻找洛河图的下落焦头烂额,他怎么突然就找到洛河图了呢?”

  那人转身逼上来喝道:“杨场主,你太小看严灼心了,你真以为天玄阁是浪得虚名的吗?武林中有多少人为天玄阁做事谁也不知道,严灼心不去找不等于为他办事的那些人都闲着。”

  杨关山一愣问道:“你是说严灼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大摇大摆招摇撞骗,其实早就在暗中派人寻找洛河图的下落?”

  那人冷冷道:“如果没有把握找到洛河图,他能答应白念生答应得那么爽快吗?”

  杨关山轻叹一声陷入深思,他想了想轻生道:“传闻多半不可信,难道我们都让他给骗了?”说到这却又觉得哪里不对,接着道:“我还听说最近有几个商队在荒漠中被人给劫了,那些人只劫货不杀人,奇怪的是他们留下的也是严灼心的名号,严灼心什么时候对荒漠中的商队感兴趣了?这说不通呀。”

  那人瞟了他一眼道:“你别忘了,严灼心身边还有一个花依怒。”

  言下之意杨关山一听就明白,杨关山道:“你是说那些事都是花依怒打着严灼心的名号做的,目的是逼严灼心把洛河图交给她?”

  如果事情真像他说的那样,假冒严灼心的名号也就解释得通了。那人走到杨关山身边停下道:“你要知道洛河图落到花依怒手中总比回到程不归手里对我们有利,如果洛河图回到程不归手里,咋们想拿到就费事了,这事不管事是谁做的,我已经安排下去,让人再添把柴火,咋们干脆把祸水引到严灼心身上。”杨关山知道他是想把水搅浑,想看看严灼心怎么应对,此计固然高明,只是杨关山心中还是有隐忧,洛河图是否真的在严灼心手上眼下还不确定,贸然出手如果拿不到洛河图还有可能丧失先机。正想着,那人冷冷道:“杨场主,你有什么想说的不妨直说。”

  杨关山心中压抑一拱手道:“这件事我总觉得背后有鬼,你行事一项谨慎,这次怎么会......”

  不等他把话说完,那人并打断他喝道:“紧要关头,顾不上那么多。”他忍了忍道:“你放心,如果事情有变,我自有办法应对。”

  杨关山不自信的轻轻点点头道:“这就好......”于是中抬头问道:“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那人道:“兴师问罪谈不上,我要提醒你,眼下是关键时刻,希望你把事情做得漂亮点。”

  杨关山不答,过了一会又狠狠问道:“陈道安去哪了?你有没有把他除掉?”

  那人道:“姓陈的运气不错,让他给逃了。”他瞟了杨关山一眼,怕杨关山不放心安慰道:“你大可放心,只要他不能坏我们的大事,逃了就逃了吧,让他多活两天又有何妨。”话言刚落,那人警觉起来,转头看着身后黑暗中大喝道:“谁?找死。”说罢一跃消失在夜色当中。

  梁肖月躲在暗处偷听二人的对话,听二人说起陈道安时只觉得一股阴风吹得他后背发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不想一点轻微的动静却被那人察觉,他和那人早就交过手,深知不是那人的对手,不由分说转身就跑。刚跑出不到五步,那条黑影落在跟前挡住去路,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手中的铁剑被来人夺去指在他喉咙上。

  险些小命不保,梁肖月吓得双腿发软,“噗嗤”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人什么都没听到......”梁肖月老奸巨猾,一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不是来人的对手并跪地求饶丝毫没有名门之后的英雄气概。那人不想取梁肖月的性命,否则那一剑梁肖月已经命丧当场。梁肖月又害怕又好奇,偷偷瞄那人一眼,那人以气运功“噗”一声响,披在头顶上的黑袍落下来露出一头长发。梁肖月吃惊的张大嘴巴,他从未想过那件袍子下面是这样一张英俊年轻的脸,不禁道:“李公子......”话刚出口他已经后悔按耐不住好奇起心,如果说之前还能侥幸留住性命,可既然见到来人的模样,肯定会来人灭口。

  那会使幻影神针的人就是李香书,他剑一指,剑尖离梁肖月喉咙不过一寸问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梁肖月连连跪拜道:“当然想活,当然想活,李公子饶命......”接着匆忙拱手道:“日后小人愿意鞍前马后听后李公子驱使,李公子饶命。”跟随李香书和杨关山有利可图,此刻性命攸关,梁肖月哪还顾得上洛英山庄的名声,不管李香书爱不爱听并将热脸贴上去。李香书瞟了他一眼哈哈大笑一声一脱手转身离去,铁剑落在黄沙中,梁肖月压在胸口的那块石头“噗通”一声终于落地,这个寒夜总算过去了。

  隔日一早商队继续上路,前夜的事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梁肖月没睡好,一个是号称不理江湖事的商人,一个是世人眼中堂堂正正的香书君子,世人都被他们蒙蔽,单凭这种震慑就让他心中惴惴不安。梁肖月一改往日的作风,他不敢与杨关山并排而行,而是跟在杨关山侧后方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喘。他打量着杨关山,越看越觉得杨关山那张正派的脸下面藏着无数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深知自己看到的只是这张脸下面不为人知的一小部分,更多秘密他甚至不敢去想。梁肖月是聪明人,知道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他懂,他不想知道所有秘密,因为他知道那些秘密会让他深陷其中,到那时想要脱身唯一的办法只有死。

  前夜无奈之下主动归顺李香书答应为李香书做事,这件事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答应得太唐突。可以当时的情形来看他还能怎么办?李香书与杨关山秘密要夺洛河图,这件事他听得真真切切,如果让洛树云知道他隐瞒此事,下场只有死,要是背叛李香书,叛徒的下场同样只有一个。他要在两个鸡蛋上跳舞,踩破哪个都不是,种种忧虑困扰着他,让他左右为难。

  太阳从东边升起,爬升得越来越高直到挂在头顶,商队停下来整顿休息。梁肖月吃喝不下,知道这么要害的秘密,他担心水和干粮中都被下了药,一口吃下去丢了性命他岂不是没地方评理去。不吃又实在饿得慌,梁肖月挣扎半天刚张嘴要吃,却被震天动地的马蹄声惊扰,抬头一看,他饿得老眼昏花,只见眼前白茫茫一片,马蹄声越来越近,这才看清上百个身穿白衣的武士手持弯刀正朝商队冲过来。

  看来是遇上劫道的,商队中顿时一阵惊慌,梁肖月顾不上吃喝,急忙拔剑站起来。此刻为时已晚,马队顷刻间冲到跟前,逃跑的人如同圈羊一般全都被赶回来,上百匹快马将商队团团围起来围着商队快马旋转。既然逃不了就只能拼死抵抗,杨关山一声令下,护卫商队之人纷纷拔出刀剑严阵以待。来人既不进攻又不退让,围着商队齐声高喊,呼声、马蹄声震天动地令护卫商队之人人心惶惶战斗志全无。

  杨关山深知来人是想逼他们束手就擒,原本货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批货运的是什么他最清楚,丢了实在心疼,一时心急如焚。只见白衣武士跑得越来越快,护送商队众人看得天旋地转,接着黄沙漫天飞舞将整个商队淹没。这时候,马队中一人大喝一声道:“货留下,留你们一条性命。”

  漫天黄沙呛得杨关山等人咳嗽声一片苦不堪言,接着听到兵器纷纷掉地的声音,这么大的沙尘就连眼睛也睁不开,哪还有还手之力。来人乘机劫走长安马场的货快马而去,不留一丝痕迹。

  一盏茶的功夫,扬起的沙尘逐渐散去,来人早已带着货消失得无隐无踪。现场一片狼藉,护送商队的百余人吃尽苦头差点不被黄沙掩埋,更多人躺在地上满地打滚,还能站起来的灰头土脸摇摇晃晃,仿佛一阵狂风就能把人吹倒。

  劫走货那批人行动迅速,手段老练,一看就知道是行家里手,杨关山恨得咬牙切齿可茫茫大漠到哪里找那些人去?经历此劫,梁肖月倒清醒了,提剑扑到杨关山身边道:“杨场主,货都被人劫走了,我们该怎么办?”

  杨关山恨恨不已,这时,一个护送商队的汉子手拿一面旗上前来拱手道:“场主请看。”杨关山夺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严灼心”三个字。

  如此情形,梁肖月喃喃道:“难道是严灼心干的?”

  前夜他和李香书就为此事争论过,天玄阁只对情报感兴趣,杨关山根本不相信抢劫商队的人是严灼心,从刚才那伙人的模样上来看不就一目了然。那些人也不是天玄阁的下属,当然也不是花依怒的人,如果事情是花依怒做的,她又怎么会手下留情只劫货不杀人。既然不是花依怒做的,那会是谁呢?从刚才的情形来看,来人分明是寻严灼心的晦气,严灼心到底得罪了什么人,那人想让他在大漠名誉扫地。如果假冒严灼心之名不是花依怒而是另有其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既然有人想找严灼心的不痛快,道上疯传严灼心已经找到洛河图这个消息也有可能是假的,要是那样的话,他和李香书所有的行动不但不能达到目的,反而有可能弄巧成拙。

  正想着,忽然心中一惊,李香书说过要添一把柴火,把祸水彻底引到严灼心身上,让严灼心跳进黄河洗不清,李香书的手段歹毒,为了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自己可别变成他说的那把柴火。杨关山心中一凉,他回过神看看手下人,在这千里荒无人烟的大漠,死人是家常便饭,他不想当孤魂野鬼,于是急忙命人立刻出发,至少先走出这片荒漠到达安全之地。

  可恨马匹骆驼都被劫走,水和干粮也在刚才打斗时丢得差不多,仓促出发行动起来必然处处掣肘。怕什么来什么,刚走了不到一里路,一群黑衣人骑在马背上,高举钢刀呼喊着快马追来。杨关山手下一众人气力全无早就成惊弓之鸟,一时四散而逃。只听马背上一个大胡子的黑衣汉子举刀大喝道:“杀,一个不留......”一声令下,马上的黑衣人就如同秋风扫落叶席卷而来,手起刀落,落在后面的几个人顷刻间血溅当场。

  快马纵横交错,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这张网刀光剑影将护送商队之人全困在其中宛如待宰的羔羊。在场的都是江湖中人,卧冰饮血刀口余生谁会怕谁?大不了鱼死网破。破釜沉舟反而迸发出无穷气势,众护卫手持刀剑不顾性命向对手猛扑,对手骑马居高临下占据上风,众护卫并挥起刀剑先砍断马腿,待马上的黑衣人一头栽倒在地上,护卫一拥而上将之乱刀分尸。疯狂的反扑颇具效果,毙伤对手十余人,要是换了别人早就逃了,可来的人武功不弱,且都是亡命之徒,一场混乱的厮杀,对手占着快马穿插包抄渐渐稳住阵脚。护卫商队众人退到一起将杨关山和梁肖月围在中间,此刻护卫折了大半,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对手也有数十人命丧当场血染黄沙。

  从模样上来看,来人都是中原武林中人,杨关山心知肚明,这些人都是李香书拿着长安马场的银子收买的亡命徒。可笑自己花的钱买的却是他自己的命,他更没有料到李香书对自己也来这一手,果然世上没有真正的朋友,只有相互利用。李香书对洛河图给予已久,就快到见分晓的时候,李香书怎么可能让自己和他分享洛河图的秘密?杨关山鬼迷心窍吃了这样一个暗亏,心中暗骂李香书背信弃义,只可惜为时已晚。

  梁肖月手持带血的铁剑神情慌张,早就六神无主,他脸一黑哭道:“杨场主我不想死,你说怎么办......”

  谁不想多活几年,难道杨关山就想死?这种时候谁顾得上谁,各自好自为之吧。对方不想给他们喘息之机,纵马挥刀又冲上来,刀剑相撞喊杀声震天动地。如此下去,不出半个时辰就会全军覆没。危急时刻,三支箭划破云霄从三个黑衣汉子胸口穿过,将三个黑衣汉子射落马下。如此厉害的弓箭惊得打斗双方顿时停手,又一支马队冲过来,来人风尘仆仆不过十来人,只见他们胯下清一色大宛良马,手中清一色百斤良弓,领头的是个三十来岁英武高大的西域汉子,他生得气度不凡,三百步外并快马拉弓搭箭,一箭射向黑衣死士将领头那个大胡子左边的死士一箭封喉。那大胡子的黑衣死士见状怒不可止,一挥刀命人迎上去。

  关外游牧民族弓马娴熟,双方纵马驰骋,百步之外来人数箭齐发,七八个黑衣人应声落马。当双方距离接近到五十步左右时,来人收起弯弓拔出马刀扑上去,快马交错,黑衣死士纷纷倒地,来人却毫发无伤。对方虽然没有几个人却都是厉害的角色,领头的大胡子大骇愣住了,不等他回过神,那三十来岁的汉子箭一般冲到他跟前,马刀一挥大胡子并人头落地,他手下的喽啰们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调转马头就逃,一溜烟逃得无隐无踪。

  这一战赢得畅快,来人纷纷举刀高呼尽显游牧民族的豪情。虽说黑衣杀手已经逃之夭夭,可杨关山和梁肖月仍然忐忑不安,荒漠中靠打家劫舍为生之人众多,眼前这些人不知道是敌是友,这一天下来可谓几经波折,手下人早就人心惶惶,实在禁不起折腾了。

  领头那三十来岁的汉子打马来到杨梁二人面前打量二人一眼问道:“你们是中原人?”

  二人相互看一眼,梁肖月一抱手不安的道:“我们的确来自中原,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不等那汉子回答,一匹乌骓马跑过来停在二人面前,骑在马背上的白胡子老头翻身下马张开双臂哈哈大笑迎上去道:“杨老板我的朋友,我们有二十几年不见了,你好吗?”那人说着并拥抱杨关山。杨关山感觉莫名其妙,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结识这样一个朋友。那人扶着杨关山,见杨关山没有认出他,一皱眉道:“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杨老板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扎西,二十年前我们就是朋友。”

  记忆将杨关山拉回二十年前,杨关山想起来了,惊喜的道:“扎西,原来是你,二十几年了,我都快认不出你咯。”

  扎西转身左手放在胸前恭恭敬敬对那领头的汉子鞠了个躬道:“头领,这位是我的朋友,中原长安马场的场主杨老板。”接着回头指着那汉子向杨关山介绍道:“杨老板,这是我们头领,大漠中的雄鹰赫里术。”

  杨关山和梁肖月学着扎西向那个叫赫里术的人鞠躬,长安马场与西域有众多生意往来,显然那人知道长安马场。那人纵身落到马下哈哈大笑道:“扎西的朋友就是赫里术的朋友,杨老板,久违了。”

  扎西一鞠躬对杨关山道:“我的朋友,中原人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我想请你们到部落一起喝杯马奶酒,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扎西并无恶意,如此再好不过,杨关山拱手道:“多谢。”说好之后收拾行装出发,关外的游牧民族热情好客,纷纷将马匹让给杨关山等人,众人一边走一边高歌,唱的都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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