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丘之貉
自从胖小子傻子离去后,再也没有回过酒坊,刘狗娃他们虽然跟他交集不多,了解也不深,但他那傻里傻气胸无城府的呆萌形象,早已深入人心,总让人内心有一丝丝牵挂,特别是李四,时不时便到门口张望,盼望能再一次见到傻子,却次次失望而归。
刘狗娃内心也是极盼望能再次见到这傻小子的,但也知道这傻小子肯定不会再来了,便对李四开玩笑道:“李四兄弟,跟傻子喝了几次酒后,不是也沾染了些傻气了吧,失魂落魄似的。”
“哥哥不知道,傻子虽然呆头呆脑的,但其实他的脾气挺好的,俺要他推车,他便推车,俺要他搬酒,他便搬酒,从没有一句怨言,他不在,俺都盼想着他了。”李四有些意兴阑珊的答道。
“盼他回来给你欺负么?”刘狗娃含笑道,“不是俺说你,别总使唤他,他的脑子不好使,咱得看顾他些。”刘狗娃前世那尊老爱幼,照顾残疾痴呆的思想作祟,不禁同情心泛滥。
“哥哥说的都是对的,可他不在了,他如肯回来,俺肯定不会再欺负他了。”李四保证道。
“这就对了,别想太多了,先把节度使府的酒装好车,咱明天一早便送进州城去吧。”
于是,刘狗娃同张三李四他们忙忙碌碌的,准备着明天节度使府的各种酒,这次到州城要走三四个时辰,路途不算遥远,但全用人脚一步一步的步行,确实要很辛苦的。
酒是用陶罐陶坛盛装的,极为易碎,而古代的牛车是没有轴承减震的,稍微路途不平,牛车都会颤一颤,发出刺耳的木磨声,车也是光秃秃的木板车,打碎了刘狗娃不少的酒坛,考较着刘狗娃的耐性。
终于有一天,又打碎两坛好酒后,刘狗娃很是生气,后果很严重,把车轮全拆了,装上了带铁皮的木轴,还上了菜油润滑,木车两边也加装了护栏,之后便不再出现这些损失了。这次送往州城的酒还垫了一层厚厚的稻草,防止路上震破酒坛,这些都是前人积累到后世的经验。
第二天,刘狗娃张三他们便浩浩荡荡的往州城送酒而去,一路上看见别人牛车上的瓶瓶罐罐被震碎了一地,还小心翼翼的龟速赶往州城,张三这些家伙也幸灾乐祸的大笑了一路,到了州城,全把嘴都笑歪了。
初到宋州城,也就是州治宋城县,才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除却巴山不是云了,小宋城那不叫城,跟宋城相比,那就是一个土碉堡前哨。
宋城有很深的历史遗韵,高大古朴的城墙,一望不到边,城里的直道横七竖八,里巷弄院分明,高门大宅随处可见,完全没有叛乱后的破败景象,行商贩卒,来去匆匆,不愧为天下十大望州之一。
宋州,原名睢阳郡,即今天的河南商丘市,地处通济渠的咽喉要道,隋朝开皇十六年文帝设立宋州,治所便在宋城县,其后虽然各朝各代因政治需要,陆陆续续改名割地,但终究无法撼动它十大名州的地位,其共下辖宋城,拓城,虞城,谷熟,砀山等十个大大小小县城。
看到宋城后,刘狗娃的心态跟以前相比,发生了很大改变,简直就是乡下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迷花了眼,以前初到小宋城的见识,只是感觉自我良好的坐井观天罢了,乡下就是乡下,无论哪朝哪代,商业怎么发展,都无法同大城市相提并论,历经后世的刘狗娃深有感触,节节攀升的物价,高到云端的房价,工资是望尘莫及的,刘狗娃曾经是绝望过的。
寻到节度使府,气派的衙门,古色古香的木牌楼前,神气的守卫军士,按刀而立,大有一言不豫,便拔刀相向之感,让到了门口的刘狗娃很是忐忑,五代重武轻文,多有骄兵悍将,稍有不慎,便要横尸街头了,读过五代史的刘狗娃身临其境,内心是不够强大的,于是哆嗦着上前报了自己的来意。
不一会,一名入内通报的兵士出来,冷冷的说道:“酒水送往偏院,在刘管家处登记。”说完便指明了路径,让刘狗娃他们自己把酒送进去。
到了偏院,院里堆满了其他诸如果菜小吃之类的物品,还有一些叫不出名目的野物珍稀。
待了一会,一名仆役把刘狗娃领到刘管家办公的厢房门前,向房里通报道:“老管家,小宋城的刘家小哥儿送来酒水若干…….”
“候着吧。”厢房里传出一声不带一丝情感的回话,有些冷漠,又有些不屑。
刘狗娃以为那老管家在忙碌什么工作,还没时间签收自己的酒水,便打算耐心的,在一旁等候一会。
可当他看见那名仆役并没有离去的意思,而是双眼盯着刘狗娃,似看怪物的一样看着他。刘狗娃愣了一会,蓦然明白过来,这不就是自己后世也经历过的情景吗?
一次去求人办事,办事员把抽屉拉开,露出里面全是印章,却不急着给你加印,也没有关上抽屉,晾着自己,这就是向你索贿了,给了红包,就笑呵呵的给你加印办事,不给红包,那就圆滑的说这事不归他管或者是说手续不全,要谁谁批准,然后关上抽屉,拖到你没脾气,乖乖贡上孝敬。
自己咋把这事给忘了呢?刘狗娃暗自自怨,忙取出十两银子,交给那仆役道:“初来乍到,不懂府中规矩,还望刘老管家不要见怪,这是小子孝敬他老人家的酒资,万望笑纳。”
送出十两银子虽然有些心疼,但刘狗娃为了心中的欲望,今后麻烦这刘管家之处还多多,便出手大方了些。
“呵呵,小哥儿客气了,咱是本家,就别说那客气的话了,都怪小老儿实在太忙了,怠慢了。”那仆役进厢房不久,一名面白须短,脸有皱纹的半肥老管家呵呵笑道,手里拿着一本老账本,从厢房里踱步出来,笑得脸上的皱纹荡漾开来。
没用多久,刘管家便清点完了酒水的数量,画了押,速度快到让后世来人刘狗娃也自叹弗如,果然,银子永远是人与人之间的润滑剂,能让两座冰山瞬间融化,能让老管家变得年轻敏捷。
随后,刘狗娃又取出一个木盒子,对刘管家说道:“节度使大人莅临宋州,新官上任,小子日间偶得一虎皮狐皮,特送节度使大人为贺,以表小子的景仰之心,万望老管家代为转呈。”
这虎皮狐皮就是刚到小宋城的王副都尉求购的那两件,本来刘狗娃打算第一次送银子的,五代的贪官污吏那是出了名的,卖官鬻爵太普遍了,文官太不值钱了,县令以下的官员,节度使在辖区内可以随时任免。经过王副都尉的提醒,狐皮虎皮虽珍贵,刘狗娃当其时便决定将这虎皮狐皮作为进阶之物,第一次送出,博取个好印象。
在这混乱时代,没权没势,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永远是别人案板上的鱼肉,别看商人有几个钱,每朝每代都是没有地位的,地位甚至低于农人,作为超时代的来人刘狗娃是不能忍受的。
“俺这样便成了古代赤裸裸的贿赂人了?”刘狗娃离开节度使府时,心中暗自嘲讽道,“你节度使府举办这庆贺酒宴还不是赤裸裸的要接受各级官员的贿赂么?呵呵,大家都是一丘之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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