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故人入我梦(30)
山河故人入我梦(30)
李素埋完马肉,站起身来,陆文夕跟着她站起身来。李素抬步,陆文夕也跟着她抬步,李素一路走,陆文夕就一路在后面跟着。
李素突然转过身来,陆文夕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撞到李素。
李素道,
“你跟着我做什么?”
陆文夕忙应道,
“我送你回去。”
“等把你送到药帐我就回去了。”
李素没有理会他,径直离开了,陆文夕忙跟上。
宫长诀和左窈青在药帐内看着那个妇人,那个妇人已经微微苏醒只是神志还不太清晰。
宫长诀和左窈青问什么,妇人都只能说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李素进来。
宫长诀摸了摸妇人的额头。
并不是很烫,没有发热。
妇人迷迷瞪瞪推开了宫长诀的手,
“别碰我,我是县太爷的夫人。”
妇人虽然依旧昏迷,但是状态却是呈现保卫自己,防御着不让别人接近。
陆文夕跟着进来,看见妇人的脸,只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过了好一会儿陆文夕突然道,
“她怎么在这里?”
宫长诀回头,疑惑道,
“你认识这位夫人?”
陆文夕忙将罐子放下,
“是啊。”
“她在我们退到鄞州边关关影城的时候出现过,当时我们全军撤退,她还拉扯住过往的士兵,不准大家离开,要保护着她离开,只不过大家当时都忙着撤退。没有谁打搭理她,我还以为她早就死在敌军的刀枪之下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
李素皱眉,宫长诀看向那个妇人。
“那你们见到她的时候,她怀孕了吗?”
“身边可有家人夫君陪伴在侧?”
陆文夕忙道,
“没有,当时她并没有怀孕,别说是夫君了。连个小厮侍女的都不曾看见,她一个人抱着一大包珠宝,威胁着我们的将士,要我们护送她离开。而且当时我们已经在撤退所有城中百姓了,做好了要撤退的准备,可是他就是不愿意走,硬是要我们护送她,当时只有姚将军在军中主导,我们的人手不过两千人左右,而敌军上万人,我们哪里分派得出人手来把她送回去?”
“就这样,她自己硬是不愿意走,等到撤城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们都忙着撤退,她就这样留在了亡城里。”
宫长诀看向陆文夕,眸光淡淡。
陆文夕以为是宫长诀觉得他见死不救,忙解释道,
“不是我们不救她,当时要撤退之前几乎所有的百姓都走了,只有这么几个不愿意走的,非要守着自己的田地财产,就是死也不愿意离开这些钱财,甚至有一些还放话说,要我们的将士们替他们守住这些钱财银两,凭着自己的身份在州县内有仪仗,就这般毫不顾忌的大吵大闹,像这个女子一样的,可不只她一个,可是让我们留在亡城里面他们看守财产,让我们自己都逃不及的时候,还要拖着他们逃,这未必太过分了一些。难道他们的命是命,我们大周将士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陆文夕低下头,低声道,
“当时,我就是那个劝她离开的人,我也是实在气不过,但是也劝不动,最后才放下她,跟着姚将军一起撤离了关影城。”
宫长诀了然地点点头。
李素抱着胸,
“那也就是说你遇见她的时候,她身边没有夫君,她也没有怀孕。这么说来,而一个弱女子沦落在了敌人的军马之中,确实很难是保全之身。她这个孩子就不是她口口声声的夫君的,替她打掉,确实是正确的选择。”
陆文夕略惊讶地看向妇人,
“你,你刚刚拿去埋掉的孩子是她的。”
李素给妇人掖了掖被角,道,
“是。”
“你没什么事的话就赶紧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
宫长诀将帘帐重新挂起来,挡住了妇人的床。
也隔绝了陆文夕看李素的视线。
“李素姐姐,这个夫人一直口口声声喊着自己是县太爷的原配夫人,一开始我还觉得他是一个飞扬跋扈爱虚荣的女子。如今听完这一切,确定了我心中所想,对她之前说的话,反倒是愈发的心痛。”
宫长诀看向帐外一片萧索,
“女子在边关之中确实就像一朵一扯就断的菟丝花,不像在长安之内,靠斗心机算计就能够谋取一片自己的天下。”
宫长诀长叹一口气,
“看来咱们也要小心了,不能沦落到这般田地后果。”
左窈青看向妇人虽有些微老,却仍旧清秀的面容,只能心里感叹一声世事无常。
不知道这位夫人醒来之后,清醒过后,得知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会不会崩溃。
一朵养在高门大院之内的菟丝花,最骄傲的就是自己是县太爷的大夫人,哪怕是已经神智不清晰了,仍旧一遍遍的念叨着。而如今这个骄傲被狠狠地蹂躏扔在地上。如果这位夫人醒来之后知道的话。怕是会疯掉吧。
怀上一个不知名男人的野种。败落了名声,失去了清白。再也没有从前那种千娇万贵的生活了。
左窈青拿布巾替妇人擦汗,
若是她未曾来过边关,也突然遭遇这种事,只怕她会疯的比这位夫人更彻底。
左窈青握紧了帕子。
只是现在这种事情绝对不会了,她一定要振作起来,刚强起来,她的夫婿在边关,拼出了性命来保家卫国,她的父亲和长兄在长安内波卷云诡,步步惊心,如果她还如从前一般不明事理,不懂的要替她最亲近的人,分担他们肩上的重担,才真的可笑。
这段日子在边关。经历这般自由,但是也提心吊胆的日子,她莫名都觉得之前在长安的日子已经很远很远了。
从前的她只知道诗词歌赋,风花雪月,还有自困自扰的情情爱爱。
而如今,见过了边关的生离死别,求而不得,朝出者晚不归。
从前那些在翟月高墙之内经历的事情,计较的事情,已经像是一场孩童般的笑话,她总算明白为什么从前兄长和父亲祖父,都觉得她幼稚。
左窈青长呼一口气,用帕子从火堆上将药罐提起来,把药倒进要药碗里,端着药碗走出了药帐。
她端着碗的手愈发稳当,从前不满意的种种,如今在她看来却已经是极幸福极满足的日子。
左窈青走到主帐里,申行霈正在从床上下来,试着自己一个人走,但是却没有办法真正地走起来,走一步摔一步。
地上铺着的垫子下,泥堆都被他砸出一个坑来。
左窈青想上前去扶起申行霈,却生生止住了脚步。
她能扶他一时。可是他这辈子不可能都靠她来走。
申行霈从地上站起来,毫不在意地继续走,一瘸一拐的挪到了案几旁边。
做完这一切,他已是满头大汗,但表情却比刚开始时要轻松许多,他将手边的羊皮卷展开,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标注过去。
左窈青就这般站在角落里看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
“留霁。”
留霁是申行霈的字。
申行霈回头。
左窈青笑吟吟地将药捧给申行霈,
“我从药帐一路走过来,过了好一会儿呢,这药都凉了,不过还有些温,你赶紧喝。”
申行霈面色平淡地接过了药碗,一口饮尽。
左窈青笑道,
“这营帐里没有别人,你是靠自己走过来的吗?”
申行霈面色平静,
“嗯。”
他眸色如墨,又加了一句,
“自己走过来的。”
别人听不懂申行霈的这一句话,可是左窈青是亲眼看着申行霈一步步走到桌子前的,怎么会不懂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左窈青听着这话,眼睛不自觉地红了。
却偏过头去,不让申行霈发现。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只要敢面对这一切,总有好起来的一天。
左窈青忽然握住了申行霈的手,
“我们慢慢来。”
“不着急。”
申行霈的手被一片温热覆盖。
他抬眸,鲜少地露出笑容,额上的汗还未干,
“好,我们慢慢来。”
半个时辰后,左窈青掀起帘帐从主帐中出来。
金越恰好从主帐前过。
“诶,小左大夫!”
左窈青止住脚步,看向金越。
金越笑,手插在腰上,
“你如今做女子打扮,我还有些没认出你来。”
左窈青不安道,
“怎么,我这般打扮很奇怪吗?”
金越笑,声音温润,
“不怪。”
“还挺好看的。”
左窈青低声道,
“你吓死我了。”
金越看向主帐,若有所思,一下就明白了为什么左窈青这么在意她的打扮好不好看。
“那个,难怪,原来你是从申将军那儿出来。”
金越的面色有些尴尬,
“你别担心,是好看的。而且申将军也不是注意外表的人,你们早就定亲了……什么样子他大抵都会喜欢的。”
定亲两个字从口中说出,金越自己都凝滞了一瞬,才恢复正常,忙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言语。
本来,自己和她,也是差一点就要定亲的。
就差一步,早知道……
金越的眸色暗下来。
可惜没有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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