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此情可待(上)
当夜,群雄便在海滩上设宴,大肆狂欢。篝火熊熊,觥筹交错,欢笑喧腾之声远远地传到海上。
拓拔野、蚩尤、纤纤等人与众人鱼围坐在海边,听那人鱼姥姥絮絮而谈。原来蜃楼城被攻破之后,水族便据此为水军基地,操演水师,游弋东海。每每寻衅与海上小国宣战,大破之,而后改立国王,以为傀儡。
黑齿国、巨人国、毛民国则依附水妖,大肆欺压周邻。水伯天吴以向金族西王母蟠桃会献礼为由,向鲛人国强索国宝无邪鲛珠。
鲛人国主不肯从命,水妖便派遣十戈军与黑齿国一道进犯鲛人国七十二岛,大肆屠戮。国主战死。不得已之下,人鱼姥姥将无邪鲛珠藏入七公主真珠的腹中,带着诸公主驾驭龙鲸,逃离躲避。
蚩尤此次带来的扶桑花酒味道极为甘醇绵厚,人鱼姥姥每说一句,成猴子便要拍案骂上一句:“烂木奶奶的!”愤愤地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一番话下来,坛中的酒大半到了他的腹中。
群雄识破他的诡计,一时间人人都做义愤填膺之状,纷纷抢着喝酒以示对水妖的无限愤慨。
纤纤颇为好奇,道:“无邪鲛珠?那是什么东西?”真珠看了一眼姥姥,低下头,双手捧于口前,樱唇微启,一道异香扑鼻而来。
那芬芳之气清醇馥郁,直冲脑顶。群雄本已喝得酩酊大醉,闻着这香气,顿时清醒了几分。众目睽睽之下,真珠红着脸,轻轻地吐出一颗一寸大小,浑圆透明的珠子。
珠子宛如水晶,呈淡绿色,中心竟有一尾小小的人鱼自由自在地遨游着,微小的气泡迭串冒起。从不同的角度望去,那珠子、水泡、小人鱼都变幻出各种不同的绚丽光泽。
众人瞧得目瞪口呆,成猴子张大了嘴,半晌才道:“无邪鲛珠?无邪鲛珠?天下竟有我没见过的宝物!”纤纤喜道:“这里面的小人鱼又是谁?当真有趣。”
真珠低声道:“那人鱼便是我。”众人大奇,定睛凝望,珠子中的小人鱼果然与她毫无二致。
人鱼姥姥道:“无邪鲛珠除了可以辟邪、驱毒、调养真气之外,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功能,便是辨析真我,在任何困惑面前永不迷失。”
她见群雄满脸茫然,又道:“鲛珠中的小人,乃是含珠人魂灵所聚。任何人只需将这鲛珠吞入肚中片刻,再吐出来时,便可以瞧见另外一个‘自己’藏身于这鲛珠之中。无论你有多么迷惑、难以抉择的问题,只需问它,它便会依照你内心,给你最坦率真实的回答。”
赤铜石叹了口气,道:“世间诱惑之事太多,身陷其中,往往连自己内心真正想要什么都无法察觉。”语中颇有沉重慨叹之意,似乎在暗指自己。
纤纤格格笑道:“赤长老,既是如此,你不如把这鲛珠吞下去,再吐将出来,瞧瞧你最想要的是什么?”赤铜石摇头笑道:“人过百年,当知天命。我最想要不过是健康平安,长命百岁。”
拓拔野微笑道:“如此说来,真珠,我可以问这鲛珠一个问题么?”言中颇有调侃之意。真珠大羞,连忙将鲛珠又咽了回去,情急之下,连脖颈也羞成了桃红色。
众人哈哈大笑,只有纤纤俏脸一沉,忍不住悄悄伸出手,在背后狠狠地拧了一把拓拔野的手臂。
拓拔野吃痛,微笑忍住,忖道:“这小丫头还是这般小孩心态,非得众人的眼光全都围绕着她打转儿,如果不是中心,便要吵闹。”他与纤纤朝夕相处,直如兄妹,仍是将她当成没有长大的孩子一般。对于纤纤时时的真情流露与眼下的吃醋,都并未深入寻思,只当作孩童脾性。
蚩尤已渐渐从最初对纤纤的惊艳震撼中复苏过来,坐在她的身边,那幽香丝丝脉脉地缭绕鼻息,心跳怦然,不敢转头看她。听人鱼姥姥说了半晌后,心中一动,皱眉道:“大荒五帝素来对大荒之外的国邦毫无兴趣,认为是化外之邦、夷蛮之地。水妖为何会大动干戈吞并东海各国呢?”
成猴子道:“这有什么希奇?东海素来是瑰宝集中之地,单单龙宫,便不知道有多少希奇宝贝。他奶奶的,要是老子是黑帝,早就烂木疙瘩稀里哗啦抢个精光。还要东偷西窃,这般辛苦作甚?”
群雄哄然笑骂不已。拓拔野想起科汗淮当初所说的话,脑中转得飞快,心中一凛,道:“是了,神帝死后,由谁即位?”
赤铜石道:“神帝并非常设之位,只有在五族长老会上公推出来的威望最高的人才能担任。亦或是在五帝会盟时,击败五帝。但即便如此,也得德高望重,令天下人心悦诚服才成。”
拓拔野道:“下一届五族长老会何时召开。”
赤铜石原就是族中长老,对此谙熟,屈指算道:“五族长老会通常每十年一次,但可由神帝随时召开。下一次当在后年的六月。”
拓拔野点头微笑道:“这就是了。烛老妖定是想做神帝。”众人闻言大凛,一片哗然。
拓拔野道:“当日我和各族游侠前往蜃楼城助战时,科大侠曾经说过,烛老妖侵灭蜃楼城,乃是为了沽名钓誉,做五族出头人,谋求他日篡取神帝之位。果然不假。但今日看来,这不过是他的第一步棋而已。”
群雄纷纷请教其详。
拓拔野道:“既然这神帝之位,只能在五族长老会上公推,他自然要想尽方法在此前出头露脸,成为五族共同利益的代表。他灭了蜃楼城,那是替五族出了口恶气。接着乘机据此地,大举攻灭东海各国,逼迫百夷朝拜,哈哈,那又是什么目的?”故意卖了关子,目光炯炯地盯着蚩尤。
蚩尤拍腿道:“是了!抬高自己的威望,凌驾五帝之上!”
柳浪点头缓缓道:“当今大荒,黑帝闭关不出,青帝失踪,白帝执着神仙道,黄帝庸弱无能,赤帝也在闭关修炼。烛龙的武功妖法,原本就称雄天下,倘若此时百夷朝拜,声望日隆,两年后的五族长老会非推他做神帝不可。”
拓拔野笑道:“这就叫花花轿子人抬人,请不起家人请外人。”赤铜石嘿然道:“城主说的极是。常言说‘内圣外王’,烛老妖倒是反其道行之,‘外王内圣’,嘿嘿,厉害,厉害。”
人鱼姥姥怒道:“为了你们大荒神帝之位,便要血洗东海么?”拓拔野道:“姥姥息怒。我们既然已经摸清他的如意算盘,那还能让他得逞么?这么多无辜性命,绝不能白白牺牲。”
人鱼姥姥一顿拐杖道:“好!小子,凭你这句话,从今往后,鲛人国所有军民便听你调遣!”纤纤翻了个白眼,喃喃道:“一共一百来人,调遣起来倒是方便的很。”
拓拔野装做没有听见,笑道:“妙极!”起身大声道:“诸位兄弟,咱们汤谷军今日已经出头露脸,往后想要过太平日子也不成啦。”
群雄纷纷叫道:“他奶奶的,老子等了四年就是今天。什么姥姥的太平日子,早过得清汤寡水没滋味了!”
拓拔野笑道:“好极。从今日起,咱们汤谷军便与水妖针尖对麦芒,处处对着干,绝不能让水妖的算盘打得叮当乱响!”
群雄最喜欢与人捣乱,狂笑着轰然应诺:“妙极,妙极!烛老妖从今往后可没舒心日子过啦!”“今日把那姓丁的螃蟹打了个落花流水,真他奶奶的痛快,瞧他们日后还敢不敢在东海横行无忌!”
柳浪咳嗽一声,道:“这个……只怕不出七日,他们便要卷土重来。”
赤铜石点头道:“水妖既已知道神祝与城主还在人世,而且与我们汤谷重囚合流,必定要全力征讨。何况我们今日一战,已是大大羞辱了他们的脸颜,扰乱了烛老妖部署的全盘计划,岂有忍气吞声的道理?只怕是要大张旗鼓,倾力而出。”
柳浪道:“从这里返回蜃楼城最快也要半个月,倘若是飞鸟报信,只需两天。蜃楼城附近至少还有两支水妖的舰队,如果他们立即出发,大约十八天以后便可到达。”
蚩尤见群雄面面相觑,笑声俱止,一拍桌子,喝道:“来的正好,敢来八百,我就杀他一千!”
拓拔野笑道:“正是。我们以逸待劳,又是正义之师,此战必胜。再说咱们还有十八日部署准备哪。到时非杀得水妖片甲不留,全变水鬼!”群雄哈哈大笑,举杯叫道:“喝酒喝酒,喝饱了酒趁醉杀水妖。”
拓拔野笑道:“大伙儿别喝的太多,明日可是纤纤圣女的典礼,总不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为她庆典吧?”群雄哄然称是。
蚩尤的心突然“咯噔“一沉,想到大荒所有圣女,必须是****,终身不得嫁娶。
今日未见到纤纤之前,并未多想此节,只是想到既是独立之城,则必须有圣女,而汤谷中的女子不是凶霸的泼妇,便是妖娆的荡女,惟有纤纤才能胜任这圣女之位。但见面之后,心神俱震,从未开启的少年情愫陡然如春藤缭绕,不能自已。倘若纤纤果真登上圣女之位,岂不是,岂不是……他猛然甩了一下头,心如刀绞,不敢再想下去。无意间瞧见辛九姑那又是忧伤又是迷茫的眼光,正怔怔地望着纤纤。
辛九姑原是金族圣女西王母的侍女,对于圣女二字的含义,谁也没有她来得清晰。与纤纤朝夕相处四年,早已将她视如自己女儿一般。圣女乃是尊贵无上的职位,倘若纤纤能成为真正的圣女,那她比谁都要感到荣耀。
但身为圣女必须清心寡欲,断绝情根,辛九姑原本就恨尽天下好色薄幸的男子,以为男人无不如此,因此不觉得终身不嫁有何不妥之处。
而她深悉纤纤之心,知她对拓拔野早已情根深种,还是孩童之际便魂牵梦萦,生死以系了。是以直到今日,她还未对纤纤说出身为圣女不可嫁娶。瞧着纤纤整晚目光都萦系于拓拔野身上,随着他的喜怒哀乐而一颦一笑,她的心中更为忧虑,矛盾已极。
但她却没有瞧见,在这跳跃的篝火与柔和的月色中,还有一个少女的眼光,也从始到终,没有离开拓拔野片刻。
篝火燃尽,海风微凉。群雄高歌着四下散去,纷纷回房休息。众人鱼也悄然朝海湾中的龙鲸游去。
明月清辉,在海面上粼粼荡漾。望着姐妹们在冰凉的海水优美地摇曳,真珠轻轻地摸着尾上那银光闪烁的鱼鳞,心中满是淡淡的忧伤,一如这月色。
她的鱼尾曲线柔美,素来为姐妹所艳羡,在诸多鲛人国少年人鱼的心中,更是不可触及的美梦。
然而她今日却对这美丽的鱼尾充满了莫名的厌憎。尤其当她听到纤纤在拓拔野面前冷冷的说到“终究还是条鱼”时,眼泪几乎便要夺眶而出。那一刹那,她多么想拥有一双纤美的腿呵,哪怕是平凡的腿也好。
回眸望去,海滩上早已空无一人。远处岛上,灯火辉煌,隐隐还能听见笑声与歌声。
她突然觉得自己离那个世界如此遥远,轻轻地摇摆,潜入水中,让咸涩的海水冲去刹那之间涌出的泪珠,朝着龙鲸款款游去。
拓拔野扶着蚩尤跌跌撞撞地朝他的客房走去,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瞧你这般威风盖世,原来酒量也不过如此。”
蚩尤适才想着纤纤之事,心中郁闷,与人接连碰杯,终于喝得烂醉。恍惚间听到拓拔野声音,咕哝几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过了片刻,已是鼾声大起。
拓拔野将他背到屋中,往床上一抛,喃喃道:“本来还想和你小子聊个通宵,现在却只能听你打呼噜了。”摇头微笑,忽然听到有人“当当”地敲着窗子,出门一看,却是纤纤。
纤纤眼珠转动,眼眶内满是泪水,悲悲戚戚地望着拓拔野,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拓拔野连忙捂住她的嘴,四顾左右,苦笑道:“小姐,深更半夜哭哭啼啼,倘若被人瞧见,还道是我欺负你呢。”
纤纤扑到他的怀里,紧紧揽住,更咽道:“就是你!就是你!你们全都欺负我!”
拓拔野拍拍她的背笑道:“真是胡说八道。这岛上哪一个人吃了熊心猛犸胆,敢欺负咱们纤纤圣女哪。”
听见“圣女”二字,纤纤更是悲从心来,号啕大哭。拓拔野连忙用肩膀挡住她的嘴,不断地轻拍她的背部抚慰,叹了口气,道:“又怎么啦?还是怪我没给你鲸珠么?”
纤纤抬起头,眼泪汪汪地道:“我不做圣女!”
拓拔野吓了一跳,笑道:“这倒奇了,从前你不是欢天喜地地叫嚷着要做圣女么?怎地又突然改变主意了?”
纤纤怒道:“那是叫你们给骗了!从前你可没告诉我,说圣女不许……不许嫁人!”说到最后四字,双颊禁不住泛起红晕。
拓拔野虽然知道五族之规,但生性自由散漫,对于此节也从未曾留意,听她这般一说,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凛。思绪飞转,适才纤纤随着九姑一道走,难道是九姑告诉她的么?口中却仍笑道:“敢情纤纤想嫁人了么?”
纤纤“扑哧”一声,破涕为笑道:“你才想嫁人呢!”
拓拔野笑道:“那便是了。既然眼下不想嫁人,就勉为其难,先委屈委屈作几天圣女。哪天纤纤想嫁人了,再拍拍屁股嫁鸡随鸡,做你的纺婆织女。你看如何?”
纤纤喜道:“这样可以吗?”秀眉又微微一蹙,道:“可是刚才听九姑说,做了圣女便得清心寡欲,不能再喜欢任何男人啦。”
拓拔野哈哈笑道:“那是大荒圣女的规矩。咱们汤谷军本就是造反的自由之师,哪能遵循那些繁文缛节?汤谷圣女想嫁人便嫁人,自由得很。”
纤纤登时眉花眼笑地跳了起来,揽住拓拔野的脖子,道:“还是拓拔大哥好!”丰满柔软的胸脯紧紧地压着他的胸口,巧笑倩兮,幽香入鼻。
拓拔野心中突然腾起奇异的感受,急忙将它按捺下去,掰开她的双手,将她放在地上,笑道:“好啦,现在可以回房睡觉了吧?”
纤纤突然想到某事,花容一变,娇嗔满面道:“还有一件事。”拓拔野道:“什么?”
纤纤恨恨地瞪着他,冷冷道:“还装蒜!随我回房去。”一拧身,朝着那小木屋走去。
月光如烟,交织在淡淡的夜雾中。
树影横斜,花香扑鼻。小树林中声声杜鹃,伴着潺潺流水,宛如梦幻。纤纤那婀娜的身姿在夜色中瞧来,仿佛是花树的精灵,轻摇曼舞。
拓拔野微微一笑,突然有些明白,何以蚩尤会被这个小丫头震得张口结舌,直如呆子。
这条路自海滩经过树林,抵达小木屋。四年间,他们已不知走过多少次。常常是拓拔野在海边修炼潮汐流,纤纤伏在他的膝上睡着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她一路抱回去。也记不清有多少次,他半夜猎杀海兽归来,瞧见纤纤伏在路口的那块树桩上等他等得睡着了。
刹那间,许多温馨甜蜜的回忆涌将上来,有种时空错乱之感,仿佛四年的光阴突然凝聚为这一条短短的路、这个夜雾凄迷的晚上。为什么忽然会有这样的感觉呢?难道是因为纤纤明日便要成为圣女了么?
拓拔野有些恍惚,摇摇头,微微一笑,继续随行。
“吱嘎”一声,纤纤打开木门,回首冷冰冰地道:“快进来。”
拓拔野望了望辛九姑等人所居住的木楼,低声微笑道:“明日便是你的大典,可不能再这般混住啦。要是让九姑瞧见,又要絮絮叨叨了。”
纤纤“呸”了一声,道:“你不是自由之师么?我不是自由圣女呢?想怎样便怎样,旁人可管不着。”
拓拔野怕她气恼之下,大哭大叫,反倒惊动了群雄,只好苦笑道:“是,是。在下谨遵圣女之命……”话音未落,眼前素手一晃,香气袭人,早被揪住衣领,拖入了木屋之中。
楼上空空荡荡,只有那张木床孤孤单单地沐于月光之中。纤纤的众多东西已被搬到不远处的圣女御苑,明日起,便要在那里起居休息。
拓拔野环顾四围,雪白的月光照了一壁,冷清萧索,他的心中突地有些失落。自明日起,他便要一个人在这木屋中了。转头望见纤纤冷冷地瞪着自己,泪光滢然,笑道:“圣女大人,不知有何吩咐?”
纤纤恨恨道:“你倒真会装蒜,为什么不给我鲸珠?还不是瞧见那条人鱼有几分姿色,想讨好她么?”拓拔野叹道:“都快成圣女了,总得讲点道理罢……”
纤纤怒道:“我说的不对么?瞧你看着她,眼珠都快掉下来了。跟她说话时笑得嘴都合不上啦,恨不能钻到她的耳朵里和她说话罢?”
拓拔野这日激斗甚久,又喝了许多酒,本已有些困乏,被她这般絮絮叨叨地一说,忍不住困意上涌,打了个呵欠。
纤纤见状更怒,气得眼圈都红了,更咽道:“你和她说话便那般有趣,和我说话便要瞌睡么?”
拓拔野最怕见她哭,登时醒了一半,笑道:“傻瓜,倘若你是想要鲸珠,我明日,不,现在便给你擒条龙鲸,还不成么?”
纤纤顿足道:“你当我真稀罕鲸珠么?我,我……”她突然眼珠一转,道:“好,倘若你真想将功折过,你便将那无邪鲛珠取来送我!”
拓拔野皱眉道:“越来越胡闹啦,那是鲛人国的国宝,犹如擎天之柱、镇海之珠,怎能随便索走?”见纤纤嘴巴一扁,便要哭将起来,连忙又上前将她抱住,温言抚慰。
纤纤每每要哭闹之时,只要被他揽在怀中,则必定止住。这招屡试不爽,今日也是立竿见影。
纤纤被他搂在怀中,闻着那熟悉的气息,感觉到那坚实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心情登时平静下来。伏在他的胸膛上,听见他的心跳,感觉与他如此之近,欢喜之余又不免有些害羞。耳中听到他柔声抚慰,声音越来越是含糊,过不多时只剩下咕哝声。再过片刻,抱紧自己的双手渐渐地松了下来,接着竟响起轻微而香甜的鼾声。
纤纤微微有些着恼,但想到他抱着自己睡着,突然又有些甜蜜、害羞,心道:“这个大傻蛋,竟象马一样,站着也能睡着。”轻轻地挣脱出来,将他架住,朝着木床吃力地移去。
纤纤小心翼翼地将拓拔野放在床上,吁了一口气,抹抹沁出的香汗。拓拔野躺在月光中,嘴角微笑,满脸无邪,就像一个熟睡着的孩子。
纤纤心中泛起柔情,噙着笑,低声道:“臭乌贼,一骂你就睡着,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展开薄被,轻轻地为他盖上。
拓拔野不知在梦中梦见了什么,眉毛舒展,嘴角笑意更深。纤纤坐在床沿,痴痴地看着他沉睡的脸庞,心里一阵阵地莫名地生疼。
明夜此时,她就将在圣女御苑中独对着西窗月色,以后还能这般与他同处一室,彻夜厮守么?
虽然她在九姑面前胡搅蛮缠,非得继续和拓拔野同住下去,但内心深处也洞彻明白,两人都已非孩子,又非亲属,决计无法再这般同住了。想到此处,心如针扎,忍不住低低地道:“拓拔大哥,拓拔大哥。”声音温柔**,竟比窗外那杜鹃还要凄切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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