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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碧峰坡医圣


  那手下乃是北凉山当地人,对于北凉山方圆十几里的地形都了若指掌,故能在此等风雪天下引路。

  众人策马疾驰,马不停蹄,赶到了那人口中三里外的碧峰坡。

  赶到坡前时,林琅马背后的江薄云已奄奄一息,浑身冰冷,就只剩了一口气。

  碧峰坡上乔木茂盛,此时皆已被白雪覆盖,宛若一片冰雪仙境。坡上有百层石阶,遥望过去,只见坡顶有一座草房。

  林琅二话不说,背着江薄云便往坡顶上走去。

  这时候从草屋中走出来一个小娃,约莫十来岁,扎着冲天辫,裹着小棉袄,蹬蹬蹬地跳下台阶,正挡在林琅面前,声音稚嫩。

  “你们是甚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林琅抬头见是个十来岁小娃娃,一怔,心想可能是那高人的药童。

  “在下新匪林琅,前来求医。”林琅恭敬地说道。

  “啊,原来是找师父治病的啊。”那药童看了眼林琅背后昏迷的江薄云,说道。

  “不知尊师可在屋中?”林琅连忙点头,说道。

  “我师父足不出户,自然身在屋中。”药童说道。

  “还请小友带我去屋中,救人性命要紧。”林琅大喜道。

  说着便要绕过药童,登上石阶。

  “慢着,你可知道我师父行医有哪两不救吗?”谁想药童却伸手拦住了林琅,说道。

  林琅心急如焚,心想你这娃娃怎的如此多事,脸上却强挂着笑意。

  “有哪两不救?”

  “我师父来到碧峰坡便立下了规矩,第一,身患绝症者不救,纵然是我师父,也有治不好的病。既然治不好,那便无需再治。如果你们中了这第一条,那便请回吧。”那药童负手摇头,学做大人的模样,说道。

  “第二条呢?”林琅忙问道。

  “那第二条嘛,就是有仇家者不救。”药童一笑,说道。

  “为何有仇家者就不救了?这是何道理?”林琅不解,问道。

  “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师父早已厌倦了俗世间的厮杀,若是有仇家的人来求医,医好了他又回去报仇。这仇一报,说不定又是几条人命,你说,是不是还不如不救,让他断了报仇的念头好?”药童摇头晃脑道。

  林琅听了觉得确实有些道理,却又转念想道:“北凉村被灭了口,这娃娃与那行凶之人算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此一来又中了这第二条,这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林琅身后的几个手下倒是等的不耐烦了,叫喊了起来。

  “你这瓜皮小儿,直接让我们去见你师父不就好了,何必在这里啰啰嗦嗦的?”

  “你们若没有耐心,另寻高明便是,就算我让你们见了师父,师父也不会给你们治病的。”药童翻了翻白眼,说道。

  “我若是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看他还给医不医。”那手下见药童如此不屑,噌的将刀拔了出来,说道。

  “不许无礼!”林琅喝道。

  “就凭你?就算你们几个一起上,也不是我师父的对手。”药童哈哈大笑道。

  林琅倒是觉得这娃娃说的确有其事,这高人特立独行,若是没有些实力,怎敢立出这样的规矩?

  “手下无礼,是在下管教无方,还请见谅。只是这孩子的情况特殊,仅存一息,时间紧迫,恳请小友帮我转告尊师一番。”林琅拱手道。

  随后他将北凉村被屠村的经过说与了那药童,药童听后也觉得那行凶之人过于残忍,心中有些同情之意,点了点头。

  “看在你如此诚心的份上,我就帮你转告师父罢。不过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若是师父不同意,就算我说破了嘴皮子也没有用了。”

  林琅连忙点头道谢。

  那药童说着向林琅身后的几人做了个鬼脸,转身蹦上了石阶。

  林琅等人等在石阶上,只过了半会儿,那药童便哭丧着脸从草屋走了出来,林琅见他这幅模样,心中暗叫不妙。

  “师父不医,你们走罢。”那药童低着头走到林琅面前,说道。

  “为何不医?”林琅问道。

  “师父说,那少年如今背负血海深仇,即使把他救活,这仇他是一定会报的。将来找那仇家报仇,不是他死就是我活,又或是两败俱伤,无论哪种情况他都不想看到,所以你们还是走罢。”那药童说道。

  “不医就不医,我还道是什么高人,立什么规矩,分明就是怕医死了人,坏了自己的名声!大当家的,我们走罢!何必要在这里受气?”身后的几个手下耐不住了,骂道。

  “令师真的忍心见死不救?救死扶伤难道不是医者本职吗?”林琅心有不甘,问道。

  “规矩就是规矩,况且是你们来求医的,我师父若是帮你们医治了,你们觉得是理所应当,若是不医,你们便出口大骂,哪有这样的事?”药童恼道。

  “你们几个先回去罢,我留在此处。”林琅才发觉自己失态,转身说道。

  手下劝了几句,林琅也未改变心意,便无奈地上马离去。

  此时风雪绵绵,林琅的头上已盖了层薄雪,好似白发苍苍的老人。

  “还请小友转告尊师,倘若尊师不医,我便在这里跪着不走。”林琅拱手说道。

  说罢便扑通一声跪倒在石阶上。

  “那我便再帮你说一次罢,不过这可是最后一次,我可不想再被师父骂了。”药童见他态度坚决,只叹了口气,说道。

  随后转身跑进了草屋。

  林琅道谢,此刻背后的江薄云气息渐微,身子冰的跟石头一般,林琅只能解下身上保暖的狼皮大衣,将其裹在江薄云身上。

  这一脱,林琅登时便觉得冷,浑身的肌肉不住的发颤,他想着自己身强体壮,这点冰寒算不得什么。

  这一等便是近乎半个时辰,林琅跪在石阶上一动不动,白雪翩翩落下,将林琅落成个雪人。

  林琅浑身发抖,牙齿打的咯咯作响,他眼睛直直地盯着草屋,半个时辰过去了,可那药童再没有出来。

  林琅倒也不怕再等下去,只是身后的江薄云心跳微弱,加上天寒地冻,身上又有许多伤口,怕是已经不能再坚持下去了。

  林琅心头正萌生离去之意,谁知从草屋中忽然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

  “你已经在此地跪了半个时辰,天冷雪飘,再跪下去便要冻伤了自己,还不速速离去?”

  林琅听这声音沉稳有力,绵延不绝,只道是那高人所说。

  “若是阁下不医,林某还能在此跪一天,三天,十天,只是这孩子等不了啊。阁下既然关心林某冻伤,也必定是个有好生之德的医者,为何不破例救治这孩子呢?”林琅答道。

  “这孩子姓甚名谁?你又是他的什么人?”草屋中的声音说道。

  林琅以前来过几次北凉村,但也仅仅与江薄云有过一面之缘,他只知道他父亲姓江,是京州来人。

  “这孩子不是本地人,两年前他一家从京州搬来此处,林某只知其姓江,与他也没有血缘关系。”林琅说道。

  “江?可是三点水的那个江?”那声音说道。

  “正是。”林琅答道。

  “既然你与他素不相识,为何要为他做到如此地步,若是你弃他于不顾,也没有人会说你如何。”屋中声音沉默了一阵,又说道。

  “人活一世,岂能忘记心中道义所在?就算别人不说,林某的良知也不会弃之不顾,况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林某也算是为自己下辈子积点福分。”林琅正色道。

  “罢了罢了,今日就为你破此一例,把那孩子带进来吧。”屋中声音沉默半晌,随后轻叹一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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