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无心插柳柳成荫
“抱歉女士,您没事吧?”空姐拿了毛巾想帮她擦拭,纪云薇看着自己细弱的手指,先是怔怔地发呆,旋即回过神来,连忙摆摆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该说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小姑娘瞧着像是悄悄哭过,鼻头红红的,眼睛却是又亮又黑,柔顺的短发衬得一张鹅蛋小脸白嫩甜美,说话也是乖乖软软的,空姐不由多问了一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纪云薇摇摇头,又说了声谢谢,空姐这才放下心,重新给她倒了杯水,推着餐车往后方走去。
旁边的齐宇见状,凑过来关切道:“你没事吧?”
这次机票都是大家各自订的,实验室几人的位置都比较分散,只有齐宇和纪云薇买成了相邻的座位,刚上飞机的时候,纪云薇的背包就是他帮忙放到行李架上的。
但飞机起飞后,这个男生就一直戴着耳机闭着眼,纪云薇以为他睡着了,便没有打扰他休息,借着调暗的阅读灯看书。
这本《百年孤独》是她从初中就开始看的床头书,每次看都能收束心神,投入其中,这次却怎么也看不进去,隐隐只感到有些躁闷。
这种躁闷,不光是傅景时没能如约和她道别所带来的失落委屈,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安,再想到送机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爸爸,和努力维持潇洒的妈妈,小姑娘想得深了,更是觉得心尖儿酸酸的,一时没忍住,还去洗手间哭了会儿鼻子。
“没事,谢谢你的关心。”纪云薇并没有让自己继续沉溺在低气压的情绪里,唇边漾出一对浅浅的梨涡,软声问,“你叫齐宇对吧?”
“对、对的!”齐宇放在腿边的手捏成拳头,在心里给自己加了把油,终于鼓起勇气和纪云薇搭讪,“其、其实……我们以前有见过面的。”
纪云薇惊讶:“什么时候?”
她记性一向很好,要是有说过话,或是一起相处过,不应该认不出来,但好像真对这个人没有特别的印象,对这个名字也觉得陌生。
果然是忘记他了,齐宇眼神有一瞬的黯然,又觉得她杏眸圆睁的模样特别可爱,脸上迅速红了起来,急忙摘下眼镜擦了又擦,说话时一直盯着前排椅背上插着的杂志封面,就是不敢直视她:“也、也挺久了,第29届赛康杯全国青少年物理竞赛总决赛的时候,我就坐在你后面,当时你是冠军,我是第四名。”
“原来是那一次。”齐宇这么一说,纪云薇倒是想起来了,那场比赛是在海城进行,她当时重感冒,状态不大好,交了卷就被纪臣带回酒店休息了,没来得及和其他选手一起合影留念,自然也没有时间和齐宇认识。
那场比赛……真正让她记忆犹新的,并不是冠军这个荣誉,而是当她吃了感冒药在酒店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接到一通来自医院的电话。
他们告诉她,纪臣出车祸了,需要动手术,问她可不可以赶过去签字。
齐宇看她若有所思,有些高兴地问:“怎么样?是不是想起来了?”
抽离的思绪猝然回笼,纪云薇怕齐宇伤心,便轻声解释了一遍。
学霸就是学霸,重感冒也能拿第一,齐宇本来觉得她记不住也就算了,结果知道真相反而更沮丧,都不知道该不该聊下去了,人和人智商上的差距为什么可以这么大啊呜呜呜。
“呐,”纪云薇在随身的零食袋子里摸摸索索,忽然掏出一根棒棒糖,笑得又甜又乖,“请你吃,就当正式认识的见面礼,你好呀,我叫纪云薇。”
“你、你好,我叫齐宇。”齐宇忙不迭接过,草莓味的,粉粉的包装,像女孩被舷窗外投来的晨曦温柔照亮的肤色。
简单的几句交谈让男孩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都心旌摇曳,齐宇只觉得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晕着晕着才意识到是飞机遇到了强气流,机身正在剧烈颠簸!
“怎么回事!”
“啊!会不会掉下去啊!”
“老公,我好怕!”
附近的一些乘客惊慌地发出连声尖叫,机上广播适时播放安抚通知,但随着颠簸频率增大,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来自死亡的威胁如同脚底攀爬上来的藤蔓,把他们短促急躁的呼吸都给攫住了,脑海里纷纷冒出各种可怕的猜想!
甚至已经有人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写遗言了!
纪云薇却表现得非常镇定,她立刻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迅速收起小桌板,还细心提醒隔着过道的一名乘客把松开的安全带系好,然后抱着手臂,安静沉默地等待着颠簸结束。
机身又是一晃,前面的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突然放声大哭,哭声又尖又细,刺激着每个人脆弱的耳膜,年轻妈妈怎么哄也哄不住,又找不到人帮忙,也跟着小声呜咽起来,小孩越哭越厉害,吵得人心惶惶,间或有人骂了几句,场面显得混乱又压抑。
忽然,年轻妈妈的座位旁伸来一只粉色的毛绒小熊,像和孩子捉迷藏似的,一会儿探出头,一会儿又缩了回去,来回几次,孩子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了过去,不仅不哭了,还开心地手舞足蹈起来,发出咯咯清脆的笑声。
如果说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容易扰乱人心,孩子开心快乐的笑声却能治愈人心,机舱里躁动的气氛慢慢变得和谐,原先骂骂咧咧的男人也消停了,此时的飞机终于冲出那股阴沉的气流,窗外是湛蓝而明亮的天光,不知是谁鼓起掌,莫名地,一个接一个拍手欢呼,掌声雷动,一片愉悦轻松。
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所以每一次的劫后余生都值得纪念和喝彩。
年轻妈妈擦了把眼泪,侧身对纪云薇感激地点点头。
纪云薇弯着眼笑,把粉色小熊放在孩子小小的手心里:“姐姐把小熊送给你,你也要乖乖地健康长大哦。”
“这怎么好意思……”孩子妈妈第一反应是拒绝,这个毛绒小熊身上的花裙子有些褪色了,但毛发却干干净净的,应该跟着女孩很久了,也是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东西吧。
“没关系的,”纪云薇望着孩子明显充满渴望的眼神,嗓音轻柔,“每个孩子都需要一件帮助他们克服恐惧的礼物。”
那位妈妈犹豫了一下,再三道谢后才收下小熊,过了会儿,又给纪云薇递来一张名片。
纪云薇便和她互换了联系方式,等注意到名片上的烫金文字时,秀气的眉毛诧异地挑起。
——通洋集团销售部总监 戚慧
马燕山工厂就隶属于通洋集团。
小姑娘捏着名片,歪头笑了。
唔,这算不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呀?
齐宇全程都在看着纪云薇的一举一动,看着她是如何哄好一个哭闹不休的孩子,看着她是如何轻松化解大家的怨怼和恐慌……
男孩的目光里渐渐浮现出不易察觉的痴迷。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可爱勇敢的人,明明长得软软乎乎,内心却能如此强大。
——内容来自【咪咕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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